警惕社会管理中“内卷化”现象

《学习时报》，2011年8月22日，作者：蔡辉明

（原文摘编）一些学者用“内卷化”（Involution）来解释政治、经济、文化中的停滞发展现象。学术上具体描述为：一个社会或组织既没有突变式的发展、也没有渐进式的增长，而是处于一种不断内卷、自我复制与精细化的状态。

中国社会管理中的“内卷化”现象表现为：一是组织结构精细化；二是组织功能维稳化，最明显的特点是重视事后处理胜过源头治理，专注“维稳”却淡化“创稳”；三是组织人员压力化。很多在维稳上肩负着巨大压力，一些地方流行着“对上扛不住，对下管不住”的谚语，比如越是在大型会议的“敏感”时期，一些上访“专业户”越是闹得厉害。

“内卷化”实际上是简单地复制旧有机制，在同一层面不断地自我复制、自我强化，增加执行旧有机制的机构和人员。其结果是社会管理职能不断地得到强化，扮演着全能的角色。然而，社会组织的孕育平台仍然没有放开，失灵的角落没有足够的第三方组织来填补，社会问题实际上是处于“真空”状态。其本质是公共权力的异化。在“压力维稳机制”之下，一些“为稳定而稳定”，推崇行政手段，营造出社会稳定假象，却掩饰了社会问题的根本。这只会进一步积聚社会风险，导致社会矛盾呈现上升态势。

社会管理是一项系统复杂的工程，这就要求扮演“有限”和“掌舵者”角色，充分激发公民的社会责任感；在社会管理上应坚持用法治手段；树立正确的动态稳定理念。总之，走出“内卷化”怪圈是当前社会管理改革的第一要务。

【推荐理由】用“内卷化”来概括中国当下发展、改革的状态，可能十分形象，但它其实并非一个专门针对中国的学术概念。在发达国家，它近似于“历史的终结”，即一个国家的社会制度已经趋于成熟，只需要做一些修修补补的工作；而在转型社会，它更贴近于政治惰性，而产生惰性的原因，往往是既得利益者掌握了变革的主导权。 No.2 不知道与宁可不知道

《新世纪周刊》，2011年8月21日，作者：刘瑜

（原文摘编）“7·23”动车追尾事件后，微博上对有关部门的反应骂声一片。我和一个朋友讨论“有关领导”知道这些声音吗？我的看法是他们中很多人可能真的不知道，或者不那么知道。当无知合乎人们的理性时，人们可能会努力保持这种无知。

理性的无知，最极端例子是。农民岂能不知“亩产万斤”的荒谬？科学家又怎会不知土法炼钢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各层干部炮制假数据，又怎能不知“大好形势”后面的巨大灾难？至于最高领导总有人用“他被下面的人给蒙蔽了”来为之辩护，但与其说他不知道，不如说他不想知道。这个情境里，无知对一些人可以带来利益；对另一些人可以带来安全；对还有一些人可以满足其意识形态的偏执。

今天的中国与时代当然不能同日而语，但精明的无知和自我保护式的蒙昧依然盛行。一位内的退休长者曾告诉我，他认为，他们那一代人之所以有的很开明有的很保守，“一个重要的区分点就是上网还是不上网”。上不上网，点击一下鼠标的差别，但却包含着一个人从成见里出走、从温暖机舱跳向未知大地的巨大勇气。

许多人继续待在温暖的机舱，对大地上的声音充耳不闻。于是“群众”当中，出现了一群越来越“不明”的领导。现在，令人担忧的是，那些坐在机舱里的人和那些大地上的人，他们携带着各自眼中完全不同的世界，正在高速接近。这样两个疾驰的世界互相追尾时，该是怎样的场景？

【推荐理由】两千多年前，孔子说：乡愿，德之贼也。精明的无知、自我保护式的蒙昧当然可归之于“现代型乡愿”。而生活在形势一片大好之中，总是洋溢着乐观的情绪，相信所有的悲剧都只是暂时的，而大多数质疑都有“阴谋论”的背景，恐怕也是一种“乡愿”。所以，真的有人可能不知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当然，在他们眼中，不知道、不了解情况的可能恰恰是“你”或“你们”。 No.3 小、市场经济才能带来自由与繁荣

《南方人物周刊》，2011年8月22日，作者：陈志武

（原文摘编）这次美国债务危机爆发，否定的是现代走向福利国家的潮流，否定的是“大主义”。2007年次贷危机就是因为金融机构把钱借给没有能力偿还住房按揭贷款的人去买房子。为让美国经济走出低谷，奥巴马在房产市场上继续提供更多帮助和刺

激。所以不奇怪，为什么奥巴马花了1.3万亿美元，失业率仍在9%左右。现在的美债问题就是对美国过去3年经济刺激的否定。

像标普对美国主权债信用评价的下调，以及资本市场反应，长期来说，都是很健康的，可把越来越膨胀的大主义打压下去一些。美国是“小，大社会”的榜样，去年联邦财政收入24000亿美元左右，相当于7000万美国人一年收入。中国现在一年的财政税收，相当于5亿城镇居民一年可支配收入。这种趋势必须得到扭转。

中国的表现形式也许会比美国的更严重。靠投资带动的投资增长，往往只是短期繁荣。在过去3年，中国已把所有刺激手段用尽了，甚至通过“铁公鸡”来刺激经济增长。决策层会发现，即使还想跟着凯恩斯走，能使用的工具和手段已是越来越少。

我认为，中国在过去30年经济的快速增长证明了：市场经济是实现人类、增加个人自由与财富的根本出路；如果这个过程停滞或逆转，整个社会的自由和福祉都会倒退。我们这些人推动市场的理念，让更多老百姓明白——对大多数没有权没有势的人来说，真正能让他们得到公平机会的，恰恰是公平而充分的市场机制，而不是管制市场配置的制度框架。

【推荐理由】说起投资，这似乎已经成为当下中国刺激经济的不二法门。但可能致命的恰恰也是它的“惟一”，除此之外，我们再也“发现不了”其他有效的、更有活力的手段，就好比温水煮青蛙。聪明的人，应该能从美国债务危机中得到启示，而不是站在一边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