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一页页的历史,一位位文化巨人令我们高山仰止!文明之薪火相传离不了他们。可我们又不难发现,无数名耀后世的先贤生前都饱受苦难,这似乎是在诠释着一条众所周知的规律,又似乎是在启迪着后人什么„„
汨罗江之祭 李元洛 汨罗江是一条名闻遐迩的圣水,先后收留中国诗歌史上两位走投无路的诗人:一位在下游,以水为坟,年年端午,竞渡的万千龙舟还在打捞他的魂魄;一位在上游,堆土为墓,少人拜谒,与凄清的墓地长年相伴的,多是春风秋雨夕阳晨雾。
大历五年(公元770年)秋冬之际,杜甫从长沙出发,准备顺湘江而下洞庭,转道襄阳回归河南故里。然而,他其时年近花甲,早已病体支离,舟入朔风凛冽的洞庭,更是多症并发而一病不起。病重的他只得转道前往昌江县城,去投亲靠友。但在距县城仅十里的小田村附近的江上,世星即告陨落,他年幼的儿子宗武只得将父亲草草葬于小田村天井湖,也就是我们今日见到的平江杜墓。
在一个秋冬交割之日,我去拜谒那一座山中的也是我心中的坟茔。车出平江县城,颠颠簸簸,往南行二十余里,终于看到光绪十年重修的“杜公祠”。三张大门关闭已久,大约平日也少人问津,我们是不速之客,杜甫也早已长眠不起,蓬门今日当然也不会再为君而开,我们只得从旁侧围墙已经坍塌拆毁的缺口进去。 祠堂后面的小山丘上,有一栋建于多年前的房舍,门楣石匾上嵌刻有“铁瓶诗社”四字。管理墓园的老人领我们走到诗社下侧围墙的一扇小门边,打开那把资历不浅犹有古风的铜锁,小门吱呀一声推开,在一座小小的山包之上,在几株青松翠柏的守护之中,猝不及防,近在咫尺,杜甫墓怆然轰然巍然,撞伤撞痛也撞亮了我的眼睛!
墓坐北朝南,青石墓碑正中镌文为“唐左拾遗工部员外郎杜文贞公之墓”,这就是我们的千秋诗圣最后的安息之所了。秋风吹来,墓草萧瑟。墓前的香炉小小,炉中残留三四根燃尽的香头,也不知是何方来客对他的祭奠。 杜墓至今萧条冷落,杜甫当然也无意于使自己最后的栖息之地,和遍布湘中与国中的宾馆酒楼夜总会娱乐城一争热闹与繁华,然而,一个民族假如热衷于形而下的物质追求与享受,而对于前贤往哲缺乏应有的敬意,总不免令人感到悲哀。 感言:两位走投无路的诗人相隔千年却不约而同地魂归汨罗江,且不管是宿命还是山水有幸。当代诗人李元洛这篇祭悼短文却是不能不让人啧啧赞叹!尤其是文字的简约和洗练。当然,字里行间流溢出的对自古文人皆不幸的同情,也不能不让人唏嘘长叹。
李白的江油
韩作荣
江油是一座小城,其声名远播,是因为李白的缘故。一座城市、一处建筑,因名家的诗文而名垂千古、家喻户晓,已屡见不鲜。如范仲淹的《岳阳楼记》,王勃的《滕王阁序》,崔灏的黄鹤楼题诗,均如是。而李白,和屈原一样被列为世界文化名人,其故里江油,无疑是天才的哺育地,光芒的源头。难怪明代李贽在评论李白时会说其“生之处亦荣,死之处亦荣,流之处亦荣,囚之处亦荣”了。
在江油,你会感到这里的山川风物、民风习俗似乎都被李白的诗魂所浸透。青莲乡的陇西院被称为李白的出生地,这地处盘江边的平坝曾长满茂密的芭茅,传说诗人幼时曾在此放羊„„
江油,关于李白的民间传说颇多,从其母食红鲤而生白,到老婆婆铁杵磨针,乃至诗镇石牛、井洗笔砚,勇斗白龙、匡山习剑等等,都和诗人的“谪仙”之名相符,亦充满了故乡
人对李白的尊崇与热爱„„
李白二十余岁时离蜀,去仗剑远游。但李白毕竟在蜀乡长大,蜀人之聪慧、蜀地的青山碧水、天梯栈道,都会给他心灵以滋泽„„巴蜀多奇诡之才,多孤傲之士,锦官城又是销金纵酒重感官享乐之地,这个“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的所在,给了他充分张扬个性的空间„„终成为“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的狂客,“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诗仙。
也许与诗人了无羁绊的狂放性格有关,也许与异域文化的精神陶冶和任侠、老庄、魏晋玄学的影响有关,或许与包容古今万物的盛唐时代有关,这位“凤歌笑孔丘”的诗人,活得潇洒自然,诗也奔放不羁,极少写受格律束缚的律诗,而擅乐府。古人论诗,多论比兴,并不倡诗中言事。可李白诗中的一个特点都是言事。目前当代诗人的新诗在厌烦了抒情、象征、意象的经营之后,也已回归了晓畅明白,喜叙述和细节的捕捉了。这让我想起了李白的“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看来,一千三百余年前的诗人在单纯、透澈以及细节的叙述中已为今天诗人的探索提供了典范。当然,李白的诗更多的是呈现豪迈洒脱、进取飘逸的积极浪漫主义作品„„
李白逝世已经一千三百多年了,今天,人们不仅仍能在诗中感受那不竭的艺术魅力、盛唐精神与诗人的人性追求,在李白的故里,人们还能看到哺养这位天才诗人的灵山秀水及其独有的地域文化,也能领略至今尚存的一些诗的语境。在江油,人们仰望环宇,追思诗魂,月球上有用他的名字命名的山脉,地球上有用他的名字命名的“太白号”旅游列车;而李白纪念馆、太白碑林、太白公园等,亦已建成或在规划待建之中。江油这一小城,到处都有李白的遗迹,到处都有李白的诗文,到处都有李白的传说,看来江油,应当称之为李白的江油。 (摘自《散文百家》;有删节)
感言:本文运用类比、引用等手法,道出了李白这位传奇诗人的巨大成就和影响,让我们真切感受到这位“谪仙”的非凡魅力,从而获得一种美的熏陶。文章语言不事雕琢,清新质朴,蕴含着强烈的感情色彩。
穷人蒲松龄 李新 蒲松龄住在蒲家庄。 蒲家庄就是一个庄,和北方的任何一个农庄没什么区别。虽然出过蒲松龄这样一个大文豪,但似乎没沾上文豪什么光,庄户人家世世代代还是过着种地打粮的日子,不像有些地方出了个名人,小猫小狗都以这个名人的名字命名,子子孙孙都发着名人的财„„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文章可做的。蒲松龄没做过官,一辈子是个穷教书的,教书之余写点鬼呀神呀的东西,也就是现在二流三流写点地摊文学的业余作家之类,大概生前有过话:咱老蒲家世世代代读书人,读书人君子固穷,然不改其志,儿孙们给我记住了,我死了之后你们谁也不许拿我的名字做招牌,去发祖先的横财!实际上蒲松龄也不可能说过这样的话,你蒲松龄是啥人?说出来不够让后代脸红的。18岁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秀才,可秀才不做官呀,于是再去参加乡试,想中举人,想混个一官半职,可是一考二考就是考不中,一连考了八次,是著名的复读研究生,《范进中举》是不是以他为原型?故居里有明确记载的是两次,那时候是科举,要考八股文,八股文有严格的要求,蒲松龄写着写着不知怎么多翻了一页,留出一片空白,不符合规格,被判为零分卷;于是来年再考,谁知正开考的时候,他犯了大病„„于是蒲松龄就认了命,卷铺盖到几十里外的毕家。毕家藏书万卷,蒲松龄也就是在这里在这里饱读了诗书,为他以后的创作打下良好基础。可蒲松龄恨老天无眼,让他这个胸有大志之人,到头来只跑到人家家里搞家教,做一个塾师,他对儿孙叹道:“宁愿三年不打粮,此生不当孩子王。”无奈啊!于是蒲松龄又卷了个铺盖回家。回家干啥?在满井旁摆个茶摊卖茶。满井就是柳泉,真是个好地方,柳树堆烟,这满井满而自溢,使百棵柳树更加葱郁。
蒲松龄自然喜欢这种环境,铺了一圈蒲团,谁来谁往这儿一坐,都不准走啊,喝的茶分文不收,一人讲一个故事„„“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然而是越写越穷,写了又不能发表,不像现在的畅销书作家,一本书就可成为百万富翁,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一个字没发表出去,他死了50年之后才得以刻印出版,这时候蒲松龄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蒲松龄真是穷呀,穷得就只聊斋那一间书房。郭沫若说:“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可就是这“高人一等”的蒲松龄,是靠着毕老爷的赞助,才有一方床榻和一架挂衣帽的架子„„
像这样一个一生穷困潦倒的蒲松龄,有什么可给后人做招牌的呢?
蒲松龄是不幸的,半生谋取功名,可一生与功名无缘,到了71岁那一年,才援例得了个贡生,是个老秀才;可蒲松龄又是幸运的,试想假如蒲松龄做了官,在叹出“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都遭砍头的那个大兴文字狱的清初社会里,他糊里糊涂成为统治阶级的刀下鬼也未可知,倒不如这样清风朗月独步其间来得自在。给后人留下一部《聊斋志异》,传扬海内外,一生一世,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的呢? 穷人蒲松龄,穷得干净。(《散文》,2006年第21期,有删节) 感言:《聊斋志异》里的许多故事都可谓家喻户晓,可作者的酸楚命运未必尽人皆知。本文再现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蒲松龄。文章语言幽默风趣,反讽的手法也用得十分佳妙,值得品味。
走近沈从文
张慧谋
鸟声,流水声,江边的捣衣声,把我从温柔的梦乡唤醒。多么宁静的边城,我连咳嗽都不敢,怕坏了早晨的清静。轻轻拉开房门,轻轻走近吊脚楼的护拦矮墙,眼底下就是静静流过的沱江。
天色一直阴沉着,像要下雨的样子。买了船票,从旧码头登上游船。眼下是冬季,沱江进入枯水期,江水不足以把我们乘坐的木船带到听涛山脚下登岸。只好走一段栈道,再往前走,便是先生的安息地听涛山。
兜圈似的在山上转了一周,竟没发现先生的墓地,只好悻悻而归。下至山脚时,问一位当地老人,知不知道沈从文墓地在哪?老人点点头,把我们带到山上。站在一块巨石前,老人说,这就是先生的墓地。这时,我才如梦初醒,刚才不是与大师擦肩而过吗?没想到先生的坟墓如此简朴,简直是与听涛山浑然一体。
没有墓地。整座听涛山都是先生的墓地。先生的灵魂无所不在。在一块巨大的天然五彩石正面,镌刻着先生的手迹:“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我没有完全读懂先生的这句名言,可我内心明白,这是先生最钟爱的一句话,他一生著作等身,偏偏就从他创作过无数的文字里头,挑了这句话作为他的座右铭。
据说先生去世后,他的遗骨一分为三,一份存于北京八宝山,一份洒在沱江上,另一份埋在先生生前所选择的凤凰城外的听涛山。不设墓地,是先生生前的意愿,他无法与湘西边城的山水分割开来,更不想让自己太张扬。他把他生命中最坚硬的部分,也是最柔软的部分,融入凤凰的青山绿水间。
先生有过一段内心表白,他说他在城市生活了五六十年,始终还是个乡下人,不习惯城市生活,苦苦怀念家乡那条沅水和水边的人们,他与他们的感情不可分。难怪先生在八十岁那年回到故里凤凰,感慨良多,在城里的旧居中,先生用颤抖的手指,久久抚摸长了霉点的斑驳的老墙壁,昏花的老眼流下一行百感交集的浊泪。
凤凰是先生人生的始点,也是他最终的归宿。先生长眠于听涛山中,他的灵魂不散,永
远相伴着家乡的那条沅水和水边的人们。 感言:沈从文是从边城走向世界的作家。本文以一种十分虔诚的笔调表达了对先生的敬慕,让我们领略到了先生之人格、风范。细节描写、山水点染均可谓恰到好处。语言含蓄委婉,充满诗意,深贮感情,极具感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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