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教学生涯五十年

中国，Ｊ、学语文教学论坛互惠簟专囊本版主持／段云斐　回首教学生涯五十年　▲５５岁被评上　特级教师　＠贾志敏　说来惭愧，我未上过师范，更没有进　好”的政治包袱，连续四次报考大学，均未　过高等学府的大门，用现在流行的话来　被录取。求学无门，生活无着，只能在社会　说，我是一个该下岗的“不合格教师”。那　上靠打工代职谋生。　么，我是如何学会上课，并且在讲台上一　那时，我顾不得任何颜面，什么活都　站就是将近五十年呢？　干：马路上拉车、码头边打包、替药房送　我当教师，完全出于无奈　药、到学校代课、给工厂绘图、抄写什么　现时的大部分教师，当年选择这一份　的，凡能挣个十元、八元的，决不放弃机　工作，或出于对教育这一事业的憧憬；或　会。记得，当时有人介绍我到一个中药房　考虑到这一工作比较稳定，多一份高尚、　去干为病人送成药的活计，我欣然从命。　清闲，少一份市侩和俗气；或因家庭经济　我最喜欢往同济、复旦等高等学府送药。　状况欠佳，乏力深造，报考师范，可以免除　送完了药，把自行车往墙上一靠，混进教　一笔昂贵的学费。比照上述几种情况，我　室听课，哪怕一会儿也行，过把“上大学”　均无法对号入座。我步入这一工作岗位，　的瘾。如果哪个小学有教师请病假，我则　完全是出于一种无奈。　忙着应聘去代课。遇上个“产假代课”，则　解放前，我父亲是一个商人。他经营　十分难得。那时，产假期有５６天，这样我　运输、木材、房地产与进出口等业务。为求　至少可以代职两个月。再说，小学里女教　生存与发展，他既要取得地下党、进步人士　师多，代满了这个“５６天”，另一位教师又　的帮助，又得周旋于国民党达官贵人之间。　“生产”了，还可以代课下去。　左右逢源，如鱼得水，所以生意做得还颇红　我深知这一份工作来之不易，故十分　火。　珍瞄。工作没比别人少做，业绩也不比其他　解放初，正在海外发展事业的他，应　教师差。学校校长看我这年轻人还顶用，教　邀回到国内。岂知，风云突变，返沪不足三　课也不错，想“转正”我，岂知一经“外调”就　个月就被错捕。又过了三个月，即被错杀。　露了馅。好事终于变成坏事，我被清退了。　于是，我们一家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　这样的生活一直维持到１９６６年。　的变化。家人全被扫地出门，戴上了“反革　关入“牛棚”。失去人的尊严　命子女”的帽子。以后，无颜见人，抬不起　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当　头。当时，我１１岁，在小学读五年级。　时，我正在浦东的一所小学里代职。“革命　以后的几年里，依靠目不识丁的母亲　洪流”洗濯着“污泥浊水”。我们八个兄弟姐　种田、打杂、帮人洗衣挣几个小钱维持生　妹无一例外地遭到不同程度的冲击。正在　计。我读初中、高中，学校全免我的学杂　高等学府里教书的长兄被红卫兵毒打致　费，还提供我甲等人民助学金（每月９元　残，最后病死在医院里。我的遭遇也好不了　人民币），勉强读到高中毕业。在读初中三　多少。　年级时，我加入了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　当时，尽管我尚算敬业，工作也属出　团。然而，好景不长，１９５８年高中毕业那　色，但还是厄运难逃，被“揪出来”关入“牛　一年，随“整风反右”之后，“整团运动”开　棚”，批判斗争，游街示众。戴着尺余高帽，　始了。我因“出身于反动家庭”等诸多原因　手执破簸箕坏笤帚，爬行于操场上，又是被　而被清除出团。尽管读书还算用功，学习　赶，又是挨打。在“革命群众”“红卫兵小将”　成绩还不算差，终因背上了“家庭出身不　的“簇拥”下，从一楼爬到四楼，墨汁涂满衣　语文缸掌通讯－，Ｊ、学刊２００６年第７－８期　３９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中国，Ｊ、学语文教学论坛贾忘簟专腰本版主持／段云斐　襟，鼻涕口水洒得我满头满脸。　呜呼！人的尊严丧失殆尽。　演的。真的敌人见过没有？”学生当　然说没有。于是，这位老师趁热打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第三　铁，说：“下面，我们给大家看一个真　年——１９６８年。这一年，持久的“清　的敌人！”　理阶级队伍”运动开始了。尽管我历　于是，我被摁着头，反剪着双手　此时，教室里群情激昂，口号声　史清白，未有反动劣迹，但仍不能教　押在了这些天真的孩子面前。　书。我的任务台两个：一、冲洗男女　接受“革命群众”与“红卫兵小将”的　批判与斗争。　中抹去。　秋日，已有几分寒意。我被唤进　一　厕所，打扫校同　生；二、随时随地　震耳欲聋　、我的姓名成了“敌人”的注脚。　从此，我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立之年。　洗辱雪耻　▲和袁熔老师亲切交谈　下面一幕，我水远无法从记忆　度Ｈ如年。那年我３０岁，恰好是而　作。最后，这一班学生参加了升　考，升学率居然还相当可观。当时　举在社会上、在教育界引起了争ｔ　孰对孰错，各执一词。　此一时，彼一时。假如用今天　还我一身清白　个办公室要我面壁思过。我明广１，　又要当一回“活靶子”了，此时的我，　已经几近麻木了。　一只要不失去自信心，只要对事　业、对理想尚存一息希望，那么，厄　目光去审视这一事件，感到当时　年级四个班级近二百个孩子　运可能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宝藏。在　我一叶障目，盲目行事，近乎于荒　席地而坐。又呼口号又唱语录歌曲。　那个几乎令人窒息的困难年代里，　可笑。唯一获得的好处是，在这“　这一天，他们要学的课文是“雄文四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对党有　干快上”的一年教学实践中，对如　卷”的首篇首句：　刻骨仇恨的人”，我没有动摇过对事　有效地提高学生语文水平，让我　验。简言之，即：“把课堂还给学　“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　业的追求，没有对人生、对前途丧失　索到了一点方法，总结出了一点　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　信心。我对生活仍然充满希望。　在读过这个句子之后，执教教　师问：　希望是热情之母，它孕育着力　把时间留给孩子，教师须精讲，学　量，孕育着生命。一句话，希望是世　得多练。”　间万物的主宰。　２５年后的今天，当时我教的　“什么样叫敌人？”　学生答：“敌人就是坏人。”　“谁是坏人？”　一“四人帮”终于被粉碎，拨乱反　些学生已是四十岁出头的人了，　不实之词终于被推倒。“乌云终拨　的聪明才智，成为各行各业的中　丁作在教育战线上的六位学生，　老师肯定这一回答之后义问：　正，有错必纠，强加于我身上的一切　们在各自的１：作岗位上发挥着他一　学生说“黄世ｆ■足坏人”之后，　开，天日又重现。”知识分子的春天　力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其　其他学生相继补充，“还有南霸天、刘　至Ｕ来了。　文彩、座山雕、刁德一等等。”老师又　问：“这些敌人你们都见过吗？”　学生齐答：“见过——”　“在哪儿见的？”　“电影里边。”　我的丁作热情来自于殷切的希　为区级学科带头人和骨干教师，．　望。我拼命地丁作，感情是朴素的．动　在校级领导岗位上发挥着重要　机是单纯的。一则想把失去的时光追　用。用他们的话来说，今天他们能一　赶回来；二则想向人表白我决不是如　会写，全赖于小时候得到的熏陶。．　人所说的那种“对党有刻骨仇恨”的　时贾老师对他们的严格要求、严ｊ　老师说：“不对，不对，那是演员　人。走路陕了，吃饭快了，连骑自行车　训练，好处实在多多。　的速度也比往常快了许多。我只图省　学生接触．多出一点成绩。　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邓　运。我用自身的努力，证明了我是　出些时间，多渎些书，多备点课，多和　平同志的复　，彻底改变了我的１　当时的中央领导人提出了“多　个称职的教师，改变了同仁们对　出人才，早　人才，快ｍ人才”的口　的态度。终于洗辱雪耻，终于还我　号以后，我一度头脑发热，提议“由　身清白。　本人语算包班，一年教完两年课程，　学”。经过校领导同意后即付诸实　▲贾老师把鲜花献给好孩子　边，被唤醒后“不下火线”，继续＿ｒ　１９７８年，被评为黄浦区局先ｉ　ｌ９７９年，被评为市教育战线　四年级学生随五年级的一起报考中　＿ｒ　作者；　践。我夜以继日地干，曾晕倒在讲白　进教师，被选举为　人大代表；　ｌ９８０年，被评为黄浦区先进一　４０　语文｜－Ｌ掌通讯・小学刊２ｏ０６年第７－８期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帽，Ｊ、学语文教学论坛互意ｔ专晨本　丰揸　墼墨斐　作者；　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我们看舞　困难，我一边查字典，一边请教同　１９８２年，加人中国民主促进会；　台表演，欣赏到的是“台上一分钟”，　事、同行，乃至学生。课文不但要读　１９９４年，获上海市特级教师称　我们组织课堂教学，靠的是“台下十　通，还要做到烂熟于心。这样做的好　号；　年功”。在课堂教学中帮助学生从不　处是能走进文本，把握课文脉络，掌　１９９７年，获全国民主党派、工　断失误之中得以纠正和提高，确实　握课文的重点，体会作者的思想感　商联两个文明建设先进个人称号；　是很艰苦的工作。　情。有时候，一个巧妙的教学主意，　１９９９年，获浦东新区开发建设　正由于此，我坚持认为：课堂教　往往就产生于对文本的熟悉。　特殊贡献奖；　学应该体现“一本两主”精神，即“以　阅读教学，就是教师、学生、文　２０００年，获“浦东名师”称号。　学生为本，以训练为主，以激励为　本三者之间的对话。文本是教学的　又，１９８９年上海高级人民法院　主”。根据是什么呢？这是因为：　材料与载体，对文本中的各个元素　及长宁区人民法院经过艰苦细致的　学生是学习的主体，教师是组　的理解可以有所不同，然而，凡属主　审理，查明我父亲“反革命”一案在　织学生、帮助学生学习语言的辅导　流的、本质的、重要的东西必须准确　“认定事实和适用法律上均有不　把握，毫不含糊。　当”，予以纠错并全面落实政策。　我不赞成像外国人那样　从此，背在我身上的精神十字架　一窝蜂地搞什么“热”，他们所　终于全部卸下了。我再次获得了新生。　流行的不断翻花样的做法不　亲近学生　值得我们的教育去效仿，新的　当个称职的人民教师　东西不一定都是好的，面向严　几十年的教学实践，让我悟出　肃的课堂教学，我主张做到　了一个真谛：爱事业、爱学生是教师　“三实”：真实、朴实、扎实。真　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原动力。只有播　实是教学的本色，朴实体现教　下爱的种子，才能得到真的收获。教　师的教风，扎实能让教学目标　师从事的是“阳光事业…‘未来工　▲和傣族学生合影　落到实处。　程”。也可以这么认为：今天，我们为　者。主次不能混淆，更不能颠倒，课　在我近五十年的教学生涯中，　孩子安排学习和生活，明天，我们的　堂的空间与学习的Ｅ￣－，ｔ－间，理应由学　有辛酸的泪水，更有甜美的甘露。我　晚年生活将由这些孩－Ｔ＝安排。种瓜　生多占多得，不可以本末倒置，这是　付出不少，但得到的更多。我爱孩　得瓜，种豆得豆。现在，我们付出一　毋容置疑的。　子，爱给孩子上课，我爱这一份平凡　分的情，将来得到的却是无限的爱。　语言是一种技能。掌握技能需　而又普通的工作，我更爱这项神圣　作为—个小学语文教师，爱的落　要通过无数次的操练，就像学习溜　而又伟大的事业。　脚点在哪里？我认为，除了要全面关　冰、骑马一样，从不会到会，从学掌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师的　心学生的身心健康外，更多的是为孩　握到掌握，必须通过无数次的练习，　天职是育人，是把希望的种子撒下　子们创造一个宽松的、欢愉的学习环　由失败走向成功。如若不让学生去　大地，是把爱的阳光洒满天下。　境，让他们在毫无精神压力的气氛中　实践、去体验，是绝对行不通的。　“但求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　学习并掌握祖国的语言文字，变“要　愿做红烛　黄昏？”老有老的好处，老有老的用　他们学”为“他们自己要学”。　为后人照亮前行的路　处。“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我会用　我上每一堂语文课，课前要花　课堂教学是一门艺术，更是一　自己的绵薄之力，再为祖国的教育　大量的时间熟悉教材、查阅资料、精　门科学。艺术需要丰富多彩，熠熠生　事业添一根柴，将这盆火燃烧得更　心备课。不放过教学上的每一个难　辉，科学则需要严肃认真，一丝不　旺，在祖国教育事业的宏伟蓝图上　点，不放弃一个学有困难的学生。　苟。我常对青年教师说，教课，既要　再添一笔绚丽的亮色，用我的双手　从实际出发，求得满意的结果。　生动——引领学生走进文本，热爱　托起明天的太阳。　不弄虚作假，不摆花架子，求真、求　文本；又要严谨——教给学生准确　因为，这是我的责任——不可　实、讲究实效。　无误的知识。　推诿的社会责任。　我认为，舞台表演艺术与课堂　拿到一篇课文，我总是先读上　红烛，是极其普通的东西，然　教学艺术两者最大的不同是：舞台　几遍，读准每个字音，读通每个句　而，它最可贵的一点是不求索取，但　表演艺术，重在其结果，它追求的是　Ｔ＝。我是上海人，对南方人而言，说　求奉献。我愿作一根红烛，耗尽自　完美无缺；课堂教学艺术重在其过　好普通话不是一件易事，前后鼻音，　己，为年轻人照亮他们前行的路。　程，因为它需要的是循循善诱。“台　平翘舌音往往分不清，读不准。碰着　０　话文　亚讯・小学刊２００６￣７—８期４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