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尽带黄金甲

阿 炀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

泪。”秋菊总是给人凄苦冷寂的感受，那么银杏呢？我的家乡洛阳镇因“中国银杏之乡”而驰名中外，银杏尤其是深秋的银杏更是带给人无尽的愉悦和哲理的思考。

最近回家，一路金黄直逼人眼。尽管已是秋末冬初，但因为今年冷得晚，雨水少，银杏憋了一年的情思得以在这时诗意地释放，从小与银杏为伴的我也难得有这个尽情欣赏的机会。在高蓝的天空下，远山近岭到处是燃烧的杏叶，他们在秋风中静默，使人不由想起禅意这个词。晚秋的银杏树几乎不是树而是一棵树的梦幻。满眼的金黄让人陷入一种震撼，仿佛进入到一个人间仙境。客车一过黄土坳，一株硕大的全身金黄的银杏树直逼眼帘，不带一丝忧伤，仿佛是一位远游的行僧，红光满面地欣然归来。从这时起，车子穿行于大大小小银杏树编织的彩带中，不算狭窄的水泥公路无论起伏弯曲，全铺满金色的地毯。那是银杏树飘落下的，扇形的叶片有规律地铺在路面，铺在山野，就像远古武士身上的铠甲，金色的铠甲。不用说，大山里银杏树林中藏有千军万马。

车子向深山奔去，也带着我的思绪漫游到历史深处。这里崇山峻岭，森林浩浩，各种古木、奇花异草肆意地生长着，其中银杏在与同伴的竞争中由小长大，由弱变强，终成百树之王。一天，地震了，他生存了下来，又一天，山火肆掠，他还是生存了下来„„九九八十一难，银杏不仅没有消失，而且出落得楚楚动人，威风凛凛。在岁月的浸漫中，连人类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定数，银杏树何以能成就“活化石”的美誉？是责任，是信念，还是庄严的坚守？都有的。我喜欢银杏树，喜欢它扇形的叶子，喜欢它春天的绿色，喜欢它秋日的金黄，更喜欢它坚韧不拔、顽强坚守的性格与品德。哪怕有亿万年的风霜雨雪，他们也要把宇宙文明和民族精神变成花，结成果，融进血脉和伟岸的身躯。他们知道这些都是人类需要的也是人类最重要的珍宝，因此他以金子般的色彩、魔幻的语言传给后人。可惜，千百年来人们只读懂了他的颜色，为占有财富斗得死去活来。其实，银杏傲然的身姿是一种精神的启迪，年复一年的花开叶落是一种庄严的承诺。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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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传给我们的是一种天律，不可违背，也不可抵触。

有人说，荷花高洁，出污泥而不染；水淡泊宽容、自强不息；鹰坚毅顽强、勇于挑战。圣树银杏是一切高贵的集大成者，况且他全身是宝，果叶能食能药，枝干是上好的材料，但他从上古走来，默默无闻，隐居深山，无意自夸。我忽然想起香山的红叶、荆门的油菜花、尚市的桃花。他们红则红矣，灿则灿矣，但都不如银杏好看。银杏黄中带红，黄得油亮，黄得高贵，即使枯萎也保持本色。银杏绝非仅仅是为了理想，还彰显了别样的风采和慈悲之心。

进入银杏谷，十里画廊风景迷人。青翠的松树、柏树，黄色的银杏树、栗树，红色的树，白色的树，加上更多的不知名的树把山坡装点得五彩缤纷，犹如一幅巨大的彩缎铺满远近山岭。彩缎中点缀着农人的红砖绿瓦，有小楼房，有砖瓦平房。在山谷，合围粗的古银杏树到处都是，每棵树都宛如一个得道高僧，穿着一袭金色袈裟，满面笑容地迎接游客。游客到处都是，小车也到处是。有静静欣赏的，有聚神拍照的，有放声高歌的，显得既寂静又热闹。我不知道那些游人在愉悦之外，是否听到了一点禅意，是否读到自己灵魂的色彩。只知道炎帝神农到过当时还是蛮荒之地的银杏谷，采百草，植五谷，造福万代；曾侯也到过这里，寻矿藏，冶钟鼎，提倡礼乐教化„„忽然，我听到附近山冲传来阵阵欢笑，看到人群纷纷涌去，不知在办什么活动。过后我才知道那里在拍电影，叫《聂隐娘》，武侠巨片，大腕出演，引起轰动是自然的。我不得不佩服导演的睿智，选择这个孕育神话传说的世外桃源，实在太好不过了。远古与现实相接，神意与新时代的精气神相合，这是一种怎样的震撼呀!历史，在这里进行一种交接仪式，我有幸列席这样的一次仪式，不知不觉中提升了一点点高度，心中像银杏树一样闪亮起来，又像银杏树叶一样脉络分明。

“满山黄叶似彩霞，黄叶年年映朝霞。”我哼着歌，又吟诵范仲淹的词：“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客车开得很快，不一会我就到了家。爸妈不在家，还在田里忙着。近家，我再次惊呆：金装裹身的银杏树站立在场子四周，门前偌大的场子铺满了铠甲，金光炫目。是爸妈没时间打扫，还是爸妈有意留之？不管怎样，银杏在他们眼中肯定是大美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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