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产业创新路径的深度研究

产业创新是区域发展的根本动能，产业强则区域强，产业新则区域发展有前途。某种程度上，能不能推动区域持续健康发展，关键就是不断引导推动地方产业形成稳定健康的自我更新机制。产业创新的机制不是简单的，既有必然性、规律性因素起作用，也有偶然性、突发性的因素起作用，有时候偶然性的因素作用更加突出。这就给产业创新本身带来很多不确定风险因素。国内外多个城市发展经验表明，在产业创新的过程中，有的城市脱胎换骨站在了新的发展起点上，有的则举步维艰并逐步丧失竞争力，甚至滑入某种发展陷阱之中。作为长三角乃至中国产业发展重镇，无锡的未来发展具有重要的影响力。在无锡站上万亿GDP发展高峰、走上高质量发展伟大历史征程的今天，认真总结和深刻思考产业创新特别是创新路径问题，不光对无锡的未来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现实意义，而且对国内其他城市发展具有启示参考价值。

一、产业创新路径：历史与模式

产业创新至少有三个层面的含义。第一个层面，是指产业整体的拓展、进化和更新。如从手工业时代进化到蒸汽机时代、电气时代、电子时代就是这个意义层面上的产业创新。第二个层面，是指特定地区特定时期的产业结构调整和升级换代。第三个层面，是指某一类具体产业的发展、演变。本文所研究的产业创新，主要是以第二层面含义为主，但也涉及第一、三层面含义。从第二层面看，一个地区在一

个具体时期的产业创新，有着不同的动力发生机制，因而形成了不同的产业创新模式和路径。当然，这种不同也是相对的，不同路径之间存在一定的相似和关联性。就动力发生机制而言，我们通过总结20世纪世界主要经济体的产业创新特点，可以将产业创新路径简括为以下几种模式：

（一）日韩模式。日本产业发展中一直活动着“财阀”、“财团”的影子。二战以前，以财阀控制企业集团为特征的日本产业发展模式已经十分明显。二战后财阀退出企业集团，但随后，以主办银行为背景的“财团”开始组织大规模企业集团，某种程度上接续了二战之前的模式。国内学者白益民研究发现，日本产业有一个十分精巧的组织模式，比较典型的情况是：财团的主办银行联络数家银行兴办一种名叫“商社”的组织以及其他各类企业。商社的职能是为财团投资的企业提供原料供应、产品销售、资金供应、信息采集等几乎所有的服务配套业务。商社实际上成为财团企业的一种公共服务平台，帮助财团有效协调内部竞争、整合全球资源、打通上下游产业链；当商社出于战略需要提出对某个企业和产业进行投资时，主办银行会发动财团进行投资。同时，商社自身也是一个大的企业实体，也可以通过自身投资入股相关企业，掌握战略性资源，推动长效战略合作。在财团和商社模式下的日本产业发展和创新，呈现出三个特点：一是贸易决定生产。商社建设的初衷就是帮助企业销售。如果没有市场，那么某个产业和产品就不会继续存在下去。换句话说，对于产业和产品，他们追求较大的确定性，对于较为遥远的未来产业和未来产品一般不去冒险尝试。这就带来两个后果。积极的方面是他们投资的成功几率较大，

1而且能将产业和产品做强做大；消极的方面是往往在新兴产业上占不到先机。二是投资依靠自身。索罗斯曾经抨击过日本的金融体系，说“日本的工业产出多少，金融体系就失去多少”。曾经很多年，丰田汽车等很多日本一流企业养成了积累现金流的习惯，许多日本企业在企业成本中根本没有融资成本的概念。企业对产业的投资，对技术研发的投资，主要依靠自有资金或者财团资金。由于自有和财团拥有资金规模巨大，根本不需要社会资本的介入。同时也由于是自有资本的投入，所以对于技术研发的投入相对比较谨慎，风险性投资较少。三是形成自足的“生态圈”。由于财团和商社的存在，日本企业每一个配套需求都可以在商社和财团的服务下得到满足。实际上，现在日本六大财团主导的日本的产业集群，已经成为一个自足的生态圈（这也是我国很多地区招商引资中偏爱引进日韩资本一个重要原因。由于生态圈的客观存在，引进一个项目，会带来更多项目扎堆落户的连锁反应）。这三个特点，实际上使得日本的企业和产业，获得的是一种“抱团”的、低交易成本的综合竞争力，不单纯依靠技术创新致胜。韩国的产业发展很多方面学习了日本的经验，财团色彩非常浓厚，不多的几个企业集团创造了国家绝大多数业务收入。韩国的产业和技术开发创新也是主要依靠大企业、龙头企业和企业集团。

（二）美国以色列模式。欧美文化传统中有很多孤军奋战的发明家，他们靠个人的努力发明了喷气发动机、磁带录音、酚醛塑料、彩照工艺、拉链等许多伟大的产品和制造工艺，带动了相关制造业的兴盛；美国传统中还有爱迪生式的发明创造，为了给市场提供更好的产品，他在门洛帕克这个地方建立了一个“发明工厂”，把相关的专家

2集中在一起进行创新攻关。但无论是孤独的发明家，还是爱迪生的“发明工厂”，一般很少有具体的企业对其创新活动进行投资。实际上，美国社会一直在努力解决谁为技术研发创新买单的难题。有则笑话充分说明此种状况。说谁会对短时间内看不见前途的研究活动买单，只有3F：father，friend，fool（傻子）。到了上个世纪20年代，美国经济的黄金时代，以”垃圾债”、风险投资基金开始出现。对于美国广大中产以下的投资者而言，这两个金融工具就是一种类似的东西，回报率较高，但风险较大。而美国利用垃圾债和风险投资基金，充分引入社会资本实现了对企业和个人创新活动资金支持。随后，美国又创立了纳斯达克，进一步优化了风投资金的退出机制。总体而言，和日韩主要依靠大企业和财团进行投入不同，美国的产业产品创新活动主要依靠社会募集资本。在这个机制下，投资者和创新研发活动主体都是在进行一种创新“”活动，因而，敢于面对不确定性、允许和宽容失败、大风险大收益等成为投资的原则。正是在这样的创新投入体系下，产生了伟大的“硅谷”和众多的“车库工厂”。以色列的情况就是美国的翻版，或者说比美国更纯粹。当初美国的垃圾债和风险投资基金的“吃螃蟹的人”，基本上都是犹太银行家。美国历史上最大的垃圾债发行商德崇的掌门人迈克尔·米尔肯就是犹太裔。据美国外交专家丹·塞诺的研究，2008年，以色列人均风险资本是美国的2.5倍，欧洲国家的30余倍，中国的80倍，印度的350倍。而这个数字还是在以色列因为巴以关系致使地缘政治存在较大风险因素下的数字。

（三）主导创新模式。主导创新模式是指某国家或地区

3的产业和技术创新活动主要由部门、资助的非盈利机构、国有企业来组织、投资而进行。前苏联和改革开放前的中国在军事工业发展上是一种极端的主导创新模式，以致创造出一种所向披靡的“举国”。改革开放后，中国以企业为主体、以市场为导向的产业技术创新活动有所活跃，但没有根本上改变主导创新的模式，科技创新资源主要集中在系统之中。进入新世纪，随着市场经济的逐步建立，科技和产业创新领域的私募股权投资掀起了一个高潮，各地雨后春笋般诞生了一批孵化器、科技园。但这些学习美国硅谷的行动到目前为止还不能说取得了成功，尤其是许多社会风险投资公司在实际操作上“争后恐先”，真正愿意对种子期创新研发活动进行投资的还是性资金。因而可以说，主导创新模式仍旧坚强地耸立在创新的战场上。值得说明的是，主导创新模式几乎在所有发达和新兴发展经济体中都有不同程度的实践，包括美国和日本，但基本上都收效不大。唯一算得上例外的是的工研院模式。工业技术研究院是地区官方建立的面向企业、面向应用技术、面向未来的非盈利性机构。正是工业技术研究院培育出了包括台积电在内的很多知名企业，这些企业目前已经成为经济的主要支撑。仔细分析工业研究院模式会发现，从资助、订购服务的角度来看，这是主导的模式；从为众多企业提供技术服务的角度来看，它兼具了日本商社的一些特点，是简洁版的商社，但仅仅作为技术服务平台。从与企业合作开发、吸引社会资本参与的角度来看，它也有一些美国硅谷运作的一些手法在内。

通过对上述三种模式的检视，可以发现，无论那种模式，都不是

4凭空设计出来的，而是深深植根于政治文化传统之中。如果从三种模式主导下的产业创新成果来反向评估这三种模式，可以得出以下几点结论：第一，每种模式都有其优势和劣势，没有最好的模式，只有最适合的模式。第二，无论什么模式都不会适合所有的产业和行业。比如说，从产业的前沿、新兴程度看，美国以色列模式比较偏好风险较大的产业技术创新活动，而日韩模式比较偏好产品方向比较确定、市场需求预期稳定的延伸性再创新项目。在行业选择上，有些行业可以进行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有些行业的生产工艺体系具有高度自足性，除了，无法进行改良优化性创新。比如在化工产业领域，日本人就曾经哀叹，化学工业是适合欧洲的产业，只有收购一条路可走。再比如，在电子信息产业核高基领域，你可以做出自己的CPU，却绕不开对手的专利城墙，也很难击垮对手由于先发先机而形成的产品生态及施加于市场的路径依赖。有了CPU，却没有自己的开发主板，没有自己的软件配套，用户体验奇差，必然敲不开民用市场的大门。第三，不同的模式，实际上对应于该地区在全球创新链条中的位置。二战以来，依旧是美欧引领着国际科技和创新潮流，日韩以及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实际上是处于跟踪地位的，整体而言并没有成为技术和新兴产业的策源地，在产业创新链条上始终处于中下游的位置。

二、改革开放以来无锡产业发展和创新的特点

改革开放来，无锡的工业经过了数轮结构调整和升级换代，从上世纪70年代末的区区几百家工业企业，工业品以轻纺产品为主、与

5世界先进水平差距较大的工业形态，发展到今天传统优势产业与战略性新兴产业双蒂并开、大规模制造与精细化生产相得益彰、部分产品和技术领先全国乃至同步世界的可喜局面。但是，无锡工业40年变化之中，还是清晰地贯穿着一些不变的脉络，这些脉络构成了无锡工业发展的重要特点，试归纳如下：

（一）产品分布呈金字塔中底部形态。不同区域产业发展，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毫无疑问存在着分工协作关系。经济学界一般把分工分为三类：一是产业间分工。比如，发达国家发展IT产业，而发展中国家发展纺织服装产业。二是产业内分工。如纺织服装产业中，有的做纺纱，有的做面料，有的做服装。三是产品内分工。就同一种产品，有的专司设计、有的专司制造，有的专司品牌运营。著名的价值链微笑曲线理论就是针对这种产品内分工情况而言的。这三种分工方法较为科学具体地描述了产业中的配套协作关系，但必须看清的是，在多数情况下，这三种分工有时候交织在一起，很难厘清到底属于哪一种分工。实际上，以具体产品为纽带，人类的整个生产活动本身构成了一个大而完整的配套协作系统。正如亚里士多德哲学所示，泥土构成砖块，砖块构成房屋，泥土是砖块的“物质因”，砖块是泥土的“形式因”，砖块又是房屋的“物质因”。在一般制造业产品分工配套体系中，也存在这样一个物质因和形式因层层支撑和叠加的情况，而越靠底层的“物质因”越宽泛广大，越靠顶层的“形式因”越精炼纯粹，这就出现了一个金字塔的分布形态：分布在最底部的是原材料、能源、基础件等最基础的行业产品，这些产品市场范围也最广泛，因为其他行业产品都需要建立在这个底部基础上。比如钢铁、煤炭、石

6油、电力等就属于这个层面。在一些具体的行业产业链中，基础件也属于这个层面，如电路版、通用模块等。在底部之上，分布着大量中间件形态的行业产品。中间件层面的行业市场领域由于其高度变化而逐步减小。金字塔最高一个层面是实物形态的终端产品。数十年来，无锡市的工业产品分布呈现逐步向金字塔的中底部集中的趋势。

表一：2017年无锡主要工业产品中终端品种类

石化医药纺织服装行业

化肥、农服装药

装备制造行业

锅炉、收获机械、电动机、民用钢质船舶、改装车、变压器、机床

电子信息行业（过百万台）电话、数码相机、移动硬盘

传统轻工行业（过百万台）电动自行车、家用洗衣机、家用电热水器

图：产品结构金字塔模型

终端产品中 间件原材料、能源产品基础件表二：1987、1988年无锡市管工业行业格局

7来源：郁谦、陈宝怡、濮其南《工业结构调整与经济发展：无锡工交生产调查》（二）无锡工业结构以投资需求拉动型为主要特征。工业产品的供给，主要决定于需求。需求的类型，会影响供给的结构。从需求的类型看，可以简单分为投资型需求和消费型需求。投资型需求旺盛，往往会拉动能源型工业、建材工业、机械装备类工业的发展。而消费型需求往往拉动的是与居民衣食住行相关的消费品的生产。在某个阶段发生消费升级时，这种拉动效应更加明显。当然这种划分法也不完全严密贴切，（有些行业类别中是既有得益于投资型需求拉动的部分，也有得益于消费型需求拉动的，比如化学工业、汽车工业等。此外还有一个类别，就是出口需求拉动型的工业，但这一部分最终是可以归纳到投资和消费两个类别之中的。

表三：2000-2017无锡原材料、建材行业主要产品产量对照表

焦炭钢材铝材（万吨）20002001200220032004200529.8729.5626.31.7033.3832.29467.19557.97718.31914.881168.051470.5310.9110.6712.9815.7417.4422.96水泥（吨）434.10536.36663.59801.45948.981147.74万石板材（万平米）5.952.402.371.850.8429.17石化油品万吨）21.0417.419.9217.1924.9932.79硫酸盐酸烧碱（万吨）42.2745.1848.3143.3145..9720.2723.4229.0931.7135.3848.155512056004586553126070484433纱布（万吨）（万吨）（万吨）（万米）820062007200820092010201120122013201420152016201730.9230.5729.2231.0919.34——————————————1979.222333.662071.472030.652378.422279.972508.2948.462757.122217.422259.2216.1030.0537.9241.3952.9167.0069.4475.53100.19104.06114.44119.10125.631355.111484.621531.5319.491759.911827.552070.271876.661990.311813.291853.561743.7931.1734.7730.6141.6661.3561.2471.5571.7976.8282.95————37.7047.4735.9461.4157.61.98101.7266.0071.5578.53.4946.0840.439.0940.3129.2527.763.163.56——————————52.1757.90.7057.3259.5558.6060.7059.5156.9856.5355.6553.33800716516752967463174194760480177312132883857833069961表四2000-2017无锡主要民用消费品产量对照表

电视家用电冰（万台）家用洗衣机（万台）家用空调器电话单机（部）20002001200220032004200520062007200820092010201126.958.115.1712.8121.4819.8021.7111.820.0113.13.6022.0825.9233.3734.7041.4147.8469.5881.1777.2686.461.53149.96170.84151.30152.18185.09214.13217.13224.01307.88626.56574.4930.01.4856.2555.1429.9327.777.535.27107.90150.60128.05191.23228.221.72238.287.46302.38200.36191.82192.5623.1719.7320.8040.1756.4343.6580.5713.617.2910.7011.6610.33170.3458.6251.0957.4555.3241.6148.3353.9560.8360.3346.6148.0853.3117.1010.2781.46109.745.6123.2216.82108.66848.53983.482332.343271.474469.725074.917176.718413.467356.35835.981279.881068.321.561.802.142.502.514.834.2.934.995.435.855.49万自行车（万辆）电动自行车摩托车（万辆）电子计算机（万台）硬盘机等数码产品（万台）服装（亿件）（万台）箱920122013201420152016201777.3378.1863.0458.7049.9553.40446.99460.21515.91697.031023.551117.62167.07120.94102.38105.12135.33135.4411.87288.2610.21444.296.93367.7.68365.692.77371.0071.27352.1452.1948.2045.1349.3355.1127.74102.27114.12103.94101.85101.8475.511382.43704.93496.29372.84248.91304.535.366.145.515.575.596.08说明：2011年之前的自行车统计中，未将电动车单列。在”硬盘机等数码产品”中，2014年及以后未将计算机硬盘计算在内。相关数据来源未将移动硬盘和固定硬盘分列，所以无法知道移动硬盘数量。从无锡情况看，改革开放前十五年，消费需求拉动型行业特征比较明显，纺织品、食品、洗衣机、电视机、收音机、手表、自行车等产品较多。后来，伴随着国内消费品生产领域的外资企业的进入，伴随着国内一轮又一轮“投资热”，无锡的建材行业、机械装备行业发展较快，并且一直占有较高比重。而民用消费品及其零部件萎缩。早年，无锡的电视机、手表、自行车等消费类产品在全国也是赫赫有名，近二十年来已淘汰至尽，有的则在行业惯性中进行了升级，如从自行车生产逐步进化为电动自行车的生产。进入新世纪以来，无锡的汽车制造零部件产业快速发展，但一直是以生产改装车为主，近几年才具备整车生产能力。总体而言，无锡的工业结构还是以投资需求拉动为特征。不恰当地套用一下互联网经济对企业划分的办法。无锡大部分工业产品是toB（面向企业客户）的，而不是toC（面向终端消费者）。

无锡的这些工业结构特点，不是人为地规划设计出来的，而是在历史和现实中多重因素施加影响而产生的自然演变。作为金字塔中底

10部的行业，其市场领域比较广阔，作为基本建设需求拉动出来的行业，只要国内投资热度不减，其市场也是有保障的。所以，几十年来，无锡工业因为这两个特点，基本上没有出现大起大落（主动调整会带来一些波动，比如太湖水危机之后的情况）。所以，无论经济形势发生怎样大的变化，无锡的工业基本面表现还是稳健的，这也是无锡工业的“元气”所在。

无锡工业结构这些体征，也在某种程度上遏制了无锡产业的自主创新愿望和能力。首先，处于金字塔中底部使得创新活动本身并不主动。因为如果企业主要是生产配件的，那么该企业的首要任务是保障工艺水平保质保量生产合乎需求方标准的配件。换句话说，该企业一般情况下绝无可能去对配件本身进行重新设计和性能创新。产品本身的创新策动是配件需求方或者说是终端生产厂家。比如说，无锡曾经有一些计算机软盘生产企业，作为下游计算机生产厂家的配套，这些企业不可能自己主动去研发生产U盘。其次，作为基础设施建设材料供应商，由于市场需求旺盛，技术创新冲动也不强烈。多年来，国家“铁公机”的和地方大量房地产的建设在所使用的建筑材料上没有出现系统级别的迭代升级，所以，在产品上技术研发开发的活动并不活跃。再次，机电设备产业也逐步丧失创新能力。作为上世纪十年代“投资热”的反应，无锡机电设备产业曾经一度发展较好。但因其总体水平较低而无法与国外先进设备抗衡，所以很快遭到淘汰或沦为国外厂家的配套商，在产品创新上几乎丧失了机会。

通过对若干年来无锡产业结构调整的梳理和总结，我们发现，无锡产业创新呈现以下几个特点：第一、生产设备更新改造是无锡产业

11创新活动的主流。生产设备改造更新以及一些生产工艺的改进，对应于新产品的研发设计（“产品型创新”），是一种以提高产品质量、扩大产品规模、提升生产效率的“产能型创新”。根据无锡科技部门统计，目前全市有效发明专利共计25790件，平均维持期为6年；无锡有工业企业6万家左右，但高新技术企业只有2000家左右。这几个数字表明，无锡产业创新总体质量不高。第二，无锡产业创新更多地表现为输入型创新。这是跟“产能型创新”特点紧密联系的。因为产能型创新是可以通过购买大型成套设备、流水线来实现的，不取决于本企业本地区的技术能力。特别是外资的进入，直接带来很多先进设备进入无锡的产业体系中，形成了对无锡产业结构较大幅度的创新提升。2017年，无锡市“三资”企业，工业销售占全市工业销比重达到37.5%。第三，无锡的产业创新是一种资金密集型创新。这是与上面两个特点相关联。要形成新的产能，就必须上新的生产设备，就必须有一定规模的资金投入。资金密集型创新与智力密集型创新的重要区别是必要条件不同。资金密集型创新必不可少的是资金，而智力密集型创新必不可少的是人才。必须指出，无锡的产业创新更多地偏重于资金密集型创新，对于本地人才和科研机构并不敏感。所以，我们会发现这样一个现象，无锡本地高校和科研机构与当地产业发展联系并不十分紧密。

表五部分年份大中型企业技术开发支出情况

单位：万元技术开发经费支出总额2000170228技术改造支出总额156398技术引进支出总额41768消化吸收支出总额1250购买国内技术用款116912200120022003200420052006200720747429135344227345324071053950732650223950291987045336231732103634367160214348365918701220327346602399477593501001057511106834653414280740595196161991510787632263410107说明：2008年之后无锡市不再统计大中型企业技术开发情况综上所述，产业发展的结构特征对创新路径的选择有着重要的影响作用。而另一方面，所选择的产业路径反过来又强化了其结构特征。或许也可以说，在产业发展结构特征和创新路径这两者关系上，因和果是无法辨析的，但互动关系是不言而喻的。

三、高质量发展视野下推进无锡产业创新的对策建议

高质量发展，是未来经济社会发展的根本要求，是对传统发展理念和模式的修正和优化。高质量发展对无锡产业建设也提出了新的要求：一是无锡作为全国产业重镇的地位进一步凸显。历史上，无锡的工业规模曾经进入全国城市第六，形成产业发展史上很多品牌和经验。未来，作为全国产业重镇，无锡一定要有新作为，在现有的基础上不断巩固提升，并成为全球发展视野下产业发展的重要城市。二是产业发展对经济、社会和生态环境建设的积极效应进一步提升。产业发展能更好地融合城市发展和生态建设，对经济、就业和其他各项社会事业发展拉动作用更加有力。三是产业创新的推进战略和策略更加长远、科学和精准。通过制定和实施长远科学精准的产业创新战略，使产业自身的发展更加健康、协调和可持续。

13这三个方面，前两方面是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外在体现，第三方面是内在要求。前两个方面是结果，后一个方面是手段。而什么是长远科学精准的产业创新战略和策略，我们认为总体理念是：以市场需求为根本导向，以无锡实际情况和产业发展规律为思考依据，以管控产业转换风险为重要目标。具体而言，从战略理念层面，把握以下五个方面：

（一）强化“两部”。在上述的产品结构金字塔模型中，顶部是终端产品，底部是原材料、能源。顶部的发展，是产业制高点和主动权。底部的发展，是产业的支撑平台和基本面。无锡的产业创新，应该着眼于顶部和底部。无锡目前的产业结构，表面上看起来，是顶部弱，中底部强。但实际上，底部也并不强。在原材料领域，国内外已经出现了一些新的创新成果，无锡必须有忧患意识，积极推动底部产品升级和更新。

（二）占领“两侧”。即占领价值链的研发侧和品牌运营侧。这里需要破除对价值链曲线的”误解”。首先价值链曲线是针对典型的“产品内分工”，而不是针对所有产业的。有些产品“产品内分工”并不明显，就无法进行价值链分析，因而也不能把所有加工制造环节视为价值较低的环节。其次，并非所有的产品都能实现从OEM向OBM和ODM的自然延伸。在公司主导下的产品内分工模式中，加工制造和研发设计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障碍。比如，在集成电路领域，芯片代加工企业，一般不可能去研发设计芯片。如果他去做了，就有知识产权风险。有了芯片代工企业，并不构成集成电路设计产业发展的充分基础。正如印刷厂在什么地方，并不决定报刊编辑部和采编人员也

14在什么地方。所以这里提出是“占领”两侧，而不是延伸到“两侧”。占领”两侧”，必须从掌控终端产品入手。

（三）把握“两个需求”。投资需求和消费需求是拉动产业发展、决定产业结构的重要方面。从中长期看，中国的外贸环境必然还要经历一些波动，因而，决策层在产业需求重点上应当会进一步向国内需求侧重。而国内需求上，投资需求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应该会有一个较大的维持度。一是拉动经济的需要，二是国内城市和相关基础设施建设的任务远未完成，在“美丽中国”、“海绵城市”、“旧城改造”等领域，投资需求依旧旺盛。同时，还是必须看到，消费需求在产业拉动中的作用越来越大，未来几年，也可能诞生新的“杀手级”（智能手机就是过去的“杀手级”的）消费应用产品。所以，无锡产业发展和创新，应该继续充分考虑投资需求的作用，并着眼于新的消费应用产品，加紧布局相关产业。

（四）协调“两个创新”。对于原材料和建材类产业，主要强调产能型创新，但应该密切跟踪材料产业的发展趋势，适度推进产品型创新。总的来说，应当把产品型创新摆上无锡产业创新的重要位置加以考量和推动。

（五）融合“两个模式”。从整体经济社会发展尤其是环境来看，我国产业创新基本上不能照搬美国的模式。但这也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完全奉行日韩模式。正如前面所说的，任何一种模式与其传统、位置、具体主体、产业种类有关。从无锡的角度来看，产业创新总体上应依靠龙头企业，推动应当学习工研院模式。

在策略和举措层面，推动无锡产业创新，建议主要抓好以下几个

15方面的重点工作：

（一）研究制定面向无锡未来十年发展的产业优先目录。调动工商界、学术界等各方面的力量，广泛开展调查研究和决策咨询活动，根据国际产业发展动向、无锡产业发展基础、龙头企业发展规划等多方面的情况，制定无锡未来产业发展的优先目录。在这个目录中，应该结合具体的产业类别，充分考虑“两部”、“两侧”、“两个需求”等价值追求。

（二）加快引进和培育“硬件制造和集成商”龙头企业。把打造更多大型“终端型”企业作为无锡产业发展的重要目标来抓，在大型装备、发动机、汽车、消费电子等领域，加快引进和培育新一批硬件制造集成商。面向未来趋势，建议将机器人、VR（未来可能成为“戴在脸上”的智能终端）、健康养老辅助设备等作为发展重点。

（三）在传统优势产业中大力培育“红海蓝鲸”式企业。在纺织服装、冶金、建材加工等领域，以“千亿”产值为目标，继续推动相关龙头企业做大做强，使其通过规模化发展，成为“红海蓝鲸”式企业（红海是竞争比较激烈的领域，蓝鲸是目前地球上生存的最大动物）。同时鼓励传统优势产业中的龙头企业，加快与战略型新兴企业联手，为新兴产业培育提供新的资源。

（四）扎实推进产业发展和创新“生态圈”建设。推进“产业链”思维向“生态圈”思维拓展，尤其要从虚假的产业链逻辑（如认为集成电路代工制造与集成电路设计是产业链）中摆脱出来，以“供应链”逻辑来构建产业发展和创新的“生态圈”。“生态圈”建设应坚持开放理念，准确定位无锡在创新链条中的定位，把圈层放大到“长三角”

16乃至更大范围，不搞“小而全”。

（五）积极建设两种类型的“产业研究院”。一是主导、与产业基金合作的“产业研究院”，主要从事共性技术研究与产业化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孵化和加速。二是龙头企业主导、各类战略合作伙伴参与的产业研究院，主要任务是进行具体产业创新活动。

（六）大力发挥在锡高校、科研院所在产业创新中的作用。务实推进与各类在锡高校、科研院所战略合作，建立实质性的协调机制，推动“自主创新示范区”各类的落地，清除疏通“死循环”，真正构建鼓励创新的环境。

（七）鼓励和推进龙头企业开展战略性资产收购。以效率效益为第一原则，落实工作促进机制，鼓励和推进龙头企业，从优化发展格局、提升竞争能力、促进持续发展的原则出发，围绕产业创新收购战略性资产。不喊虚无缥缈的“策源地”口号，不追求无实际意义的“自主可控”。

（八）研究制定适应高质量发展的“创新考核指标体系”。特别是在高层次人才引进、专利申报和授权等方面的指标设定，要真正体现创新的价值和实绩，防止出现”指标背叛目标”等极端情况的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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