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３卷第２期 ２０１２年６月 燕Ｉ 【Ｊ人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Ｙａｎｓｈａ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Ｅｄｉｔｉｏｎ） ＶＯ１．１３ ＮＯ．２ Ｊｕｎ．２０１２ 论工农兵文学的艺术贡献 刘 江 （柳州铁道职业技术学院科研处，广西柳州５４５００７） 【摘 要］ 长期以来，学术界都没有准确地认识和评价诞生于上世纪４０年代的工农兵文学。 其实，它虽然有着好些文学失误，但却又对我国文学和世界文学作出了重要的艺术贡献：第 一，塑造了一ｊ比崭新、独特的典型形象，丰富了我国乃至世界文学的人物画廊；第二，确立 了反映底层民众生活，并表现底层民众情怀的写作规范，为中国和世界文学展示了表现底层 民众生活的一种新的内容样式；第三，树立了大众视角下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并与作家 的不同艺术风格相结合，为中国和世界文学提供了一种独特的风格式样 ［关键词］ 工农兵文学；艺术贡献；典型形象；底层民众；艺术风格 ［中图分类号］Ｉ２０６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２６９２（２０１２）０２．０１１２—０７ Ｉ丰１倡导的工农兵文学，是中国现当代文 为代表的工农兵文学）便被视为政治的‘传声筒’ 和‘吹鼓手” 。 当今，因为政治而否定它的人仍 然不少。这样一来，似乎上农兵文学只有特定时代 的政治价值（当然，这是指文学不应追求的政治胄 传“价值”），而缺失艺术价值。凶此，一个问题使 摆在了我们的面前：诞生于 世纪４０年代绵延 学史卜受到的赞扬和贬否都最为激烈的文学思潮 和文学样式。赞扬它的人，从上世纪４０年代至６０ 年代‘”之前，完全是从政治着眼的，如１９４７ 年８月晋冀鲁豫局宣传部，特地召开了一一次文 艺座谈会，把赵树理树为边区的“方向性”作家， 边区的文联副陈荒煤还写过《向赵树理方向迈 进》 ‘文…。到了上世纪９０年代下半期，特别是 进入２ｌ世纪之后，则是在政治的语境中，给某些 上世纪７０年代中后期长达３０余年的丁农兵文学， 究竟有没有艺术上的成就和贡献？站存２１世纪今 灭的时间点上，以“文学”的眼光米看待几卜年前 作品以艺术 的肯定，比如有人对工农兵文学的代 表作品《红旗谱》评价说：“在‘红色经典’作品 里，我个人认为，在精深的程度，在文本的精粹程 度，在艺术的概括力程度，在人物刻画的丰满度 产生于战争年代的工农兵文学的整体，准确地评价 它的艺术价值，进而确定它的文学地化，这无论是 对于历史还是对于未来，都是非常必要的，冈而这 是摆在我国学术界面前的迫切仟务。 在探讨工农兵文学的艺术贡献之前，必须弄清 工农兵文学的含义。笔者认为，所渭工农兵文学， 【 ，《红旗谱》达到的水准确实堪称杰作，而Ｈ它 在阶级叙事里面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 贬＿台它 的人，则从“”开始至今２１世纪，尚且抛开 “”时期 说，即就上世纪８０年代而言，不但 从政治 而且从艺术上对它进行彻底的否定，『Ｅ如 一应该包括两种：一种是“严格意义”的工农兵文 学，以赵树理的小说为代表，要求不ｆＨ反映上农兵 群众的生活，而目．要表达工农兵群众的思想感情， 还要采用工农兵群众的语言和他们喜爱的体式；另 一位学者所指出的：上世纪８０年代的 十七年’ 文学研究”，“认为这一时期文学（指以赵树理小说 种是“非严格意义”的工农兵文学，以Ｊ‘玲的 ［收稿日期］２Ｏｌ２一Ｏ３—２０ ［作者简介］刘江（１９４８一），男，广东梅县人，柳州铁道职、 技术学院教授。 第２期 刘江论工农兵文学的艺术贡献 １１３ 《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为代表，只要求反映工农兵 群众的生活，表达他们的思想感情，而并不要求采 用工农兵群众的语言和他们喜爱的体式。 笔者在 谈论工农兵文学时，又曾经指出它的发展可分为三 在人物塑造上最有成就的是建国后至前 的工农兵文学，对于其中的典型人物，我们可以点 出一大串：朱老忠、梁三老汉、林道静、江姐、杨 子荣。按照中外的典型理沦，典型形象可以分为两 种类型，即融合型典型形象和类型性典型形象。《红 个阶段：早期的建国前阶段、中期的建国后至“文 革”前阶段和后期的“”阶段 。其中以中期 的成就最高，所谓工农兵文学的艺术贡献，主要就 是指这一时期。下面，我们具体来论述一下工农兵 旗谱》中的朱老忠和《创业史》中的梁三老汉，属 于融合型典型人物；而《青春之歌》中的林道静、 《红岩》中的江姐以及《林海雪原》中的杨子荣， 文学的艺术贡献。 工农兵文学的贡献之一是塑造了一批崭新、独特 的典型形象，丰富了我国乃至世界文学的人物画廊。 在西方现代派出现之前，独特的典型形象和独 特的思想感悟，一直是衡量文学作品艺术成就最重 要的标尺；而在西方现代派出现之后，对社会、人 生的独特思想感悟被视作最为重要的成功标志，但 塑造典型人物依然是研究者和其他许多读者的重 要期待。直到今天，那些古今中外的名著之所以能 够长久留在人们的心中，其活生生的典型形象，是 至为重要的原因。 诚然，中国文学有重视典型人物塑造的传统， 古代戏剧和古代小说都塑造出了许多独特的典型， 如崔莺莺、杜丽娘、李逵、林冲、贾宝玉、林黛 玉、曹操、孙悟空等一大批人物形象，而工农兵文 学显然也是在努力继承这一传统。我们可以看看那 些早期的工农兵文学作品，包括丁玲的《太阳照在 桑干河上》、周立波的《暴风骤雨》、以及袁静、孔 厥的《新儿女英雄传》、马烽、西戎的《吕梁英雄 传》、贺敬之、丁毅的《白毛女》以及王希坚的《地 覆天翻记》等等，都在尽力地描写人物性格。但是 应当承认，它们都还没有塑造出一个真正够得上 “典型”的人物形象，它们所写的人物，虽有某些 性格特征，但作为典型形象应有的独特性和概括 力，那种具有深厚文化意蕴的厚重感，都还明显不 足，即使那位赫赫有名的杨白劳，依然显得单薄， 且和鲁迅笔下的祥林嫂有某种相似之处。而后期的 工农兵文学，即“”期间的工农兵文学，其许 许多多的人物，往往只是一种思想意识的符号，谈 不上什么艺术典型。当然，那些至今还留在许多人 记忆之中的样板戏，其中的阿庆嫂，有独特的个 性，也具有文化的意蕴，可惜描写得不够充分，和 “典型”的要求仍有一些距离。 则属于类型性典型人物。值得称道的是，无论哪一 种、哪一个，都不但是活生生的，性格丰满、独特 的，而且是具有时代特点、地域特点和历史积淀， 因而充满文化厚重感的人物。 以往的文学史著作和评论文章，在评论这些人 物的时候，都只从政治的角度着眼，只注意他们无 产阶级的阶级特征，或者只注意其个性，这是不够 的。实际上，这些人物身上远远突破了阶级的局 限，而透露出文化的意蕴。具体说来，他们的性格 体现出以下的特点： １．阶级性与社会性的统… 说：“在阶级社会里就是只有带着阶级 性的人性。” ＂ 因此，阶级性当然是工农兵文学典 型人物的重要特征，比如作为融合型典型形象的朱 老忠是受压迫、受剥削的农民，对于封建地主的仇 视和憎恨，无疑是他性格的主要特征。但他和地主 冯兰池之间的关系绝不仅仅是农民和地主之间的 关系，而是社会上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冯兰池为了 霸占黄河堤下农民们的大片土地，受到农民们的阻 挠和抗拒，他竟然指使狗腿子打死了领头抗拒的朱 老忠的父亲朱老巩，同时还要对朱老忠斩草除根。 如此，他的品行就不再是作为地主的一般的贪婪与 凶恶，而且还是属于非正义的灭绝人性的，这 却不但是农民而且是全人类都要憎恨和仇视的，因 而也就让朱老忠对他的憎恨变成了对的憎恨， 而朱老忠的报仇和反抗也就超越了阶级性，而具有 了社会性，朱老忠的性格中也就添加了憎恨、 追求正义的社会、文化意义。梁三老汉作为农民， 他的阶级性表现为思想上的保守、怯懦和憨厚，这 表现在他在加不加入合作社的问题上长久犹豫徘 徊，不容易接受新的事物，但是在由封建思想长期 统治的中国，这种保守和怯懦以及憨厚，却又不是 农民所独有，而是老一代工人、农民甚至其他老人 普遍所具有的，因而，他的保守、他的犹豫也就有 了社会性。 １ ｌ４ 燕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而作为类型性典型人物的林道静，她是在 中成长的青年的代表。但她的成长进步，并不只是 表现为由一个不满封建军阀统治的青年成长为一 朱老忠在他一次次的失败、 次次ｌ 持的“出 水才看两腿泥”的坚韧中，显现出“风萧萧兮易水 寒”的凄清而沉稳的燕赵风骨，而这又是中华传统 个具有无产阶级思想的战士，而且是由一个向 往公平正义的青年成长为一个愿为人民谋幸福的 人，她既是一 个青年，又是具有社会正义 感的社会青年，因而也具有了社会性。 杨子荣当然是一个无产阶级的侦察英雄，但因 文化中的苍凉之风①；梁三老汉身 的保守，既体 现出终南山的封闭，又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的保守 性。②林道静身上既有北方学生的率直和执着，也 有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知识分子君子骨气。杨子荣既 有东北军人的豪爽和勇猛，也有中围传统文化的武 作晶中具体描写了座山雕等匪徒对夹皮沟普通民 众的作恶多端，所以，杨子荣对他们的清剿，并不 是表现出他是清剿残匪的英雄，而是一个 为民除害的英雄，这同样也给他的思想性格赋予了 社会性。 同样，江姐并不只是与派作斗争的 狱雄，她面对的是与人民为敌的凶狠无比、丧 失人性的特工，因而，江姐与反对人民的势 力斗争到底的大无畏精神也有了社会的意义。 ２．时代性与历史性的融合 ｌｌｒ农兵文学是在大变革的时代格局中审察、 认识人物的，因此这些典型人物都具有鲜明的时 代特点，这是非常明显的。但同时工农兵文学又 足在历史的进程中塑造典型形象的，做到了时代 性和历史性的融合。比如朱老忠，他是一位大革 命时代的人物， 方面他受到当时大时代的 浪潮的影响和裹挟，具有的觉悟和要求， 所以他才会参加中国党领导下的农动； 另 方向，他的意识又是历史上农民造反意 识的延续，在他身上，既有水浒英雄的粗豪气息， 也有风起云涌的大时代的勇猛精神。梁三老 汉既有卜世纪５０年代农业合作化、历史大变动时 代的心理波动，义有历史所造成的下层人民的胆 怯和阎执。林道静既有大运动时期的冲 动，义有历史 知识分子的先锋意识。杨子荣既 有战争即将取得最后胜利时一往无前的气 概，义有历史卜志士坚忍不拔的英气。江姐 既有胜利前夕的坚韧，也有历史上者舍 生取义的义化积淀。 ３．地域性与中国传统文化的相成 中国地缘广阔，各地的生活风俗、精神气质有 小少的荐异。工农兵文学的典型人物塑造很注意这一 问题，努力表现人物的地域特点。但是中国又长期形 成了大一统的传统文化。工农兵文学在塑造典型人物 足注意把地域性和中国传统文化结合起来的。 侠气。江姐身上既有巴蜀地域的坚韧和沉敏，也有 中国传统文化中女性的深沉和韧性。 总起来说，朱老忠是 位融合着个人和中国传 统文化特色的，有仇必报、勇于反抗的，寻求翻身 、追寻公平正义的，豪爽、 韧、凄清的、时 代大动荡中理性的农民英雄，在他身上寄托着广‘大 底层民众的理想和愿望；梁ｉ老汉是一位融合着 个人和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憨厚、怯懦而守旧的， 在社会变革面前犹豫、徘徊的普通农民；林道静 是一位融合着个人和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执着、率 性，充满远大理想的青年；杨¨『荣是 何融 合着个人和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英勇机钾而又豪 情满怀、为民除害的侦察英雄；而江姐则是 位融合着个人和中国传统文化特色的从容、沉敏， 为了最， 大人民利益甘洒热血的无产阶级的狱中 英雄。 这些典型形象在中国文学史ｌ：是独特的。同 是农民的典型，朱老忠明显的不同ｒ《水浒传》中 的李逵，虽然两者都具有反抗精神，但后者的反 抗是本能的反抗，充满了蒙昧、鲁莽的色彩，相 比之下，即使是在接受党的教育之前，前者也 得理性得多。梁三老汉更是完全不 ｒ阿Ｑ，虽 然两者都是种地的农民，但后者懒惰、奸狡，前 者勤劳、憨厚。后者愚昧，而前者清醒，只是保 守而已。林道静当然也不同于占代作品中的知识 分子比如吴用，吴用参加是以封建时代知识 分子个人的眼光看待天下的不平，而林道静则是 以追求远大的的理想的心胸来感受浪潮 的汹涌。她也不同于鲁迅笔下的狂人和夏瑜，后 两者虽然觉醒，但脱离人民大众，而前者却是和 人民共同斗争，她身上体现出一种亲民性。 姐 更不同于历史上的造反者，她的从容坚定是由远 大的理想所支撑的，而历史上的造反者 然没宵 这种思想和胸怀。 这些典型形象也小同于世界文学史上别的典 第２期 刘江论工农兵文学的艺术贡献 １１５ 型人物。西方古典主义、批判现实主义作品中的 典型，大多数是王孙贵族，或者资产阶级人物，只 有少数平民百姓，同时因为“欧洲和地中海的北 部和西部地区”在中古“以后漫长岁月里，农业 为了最广大的人民群众，还是为了自己或者所在 的利益群体，这是他们思想意识的分水岭。正是 在这一点上，充分显示了工农兵文学典型形象的 独特性，确立了工农兵文学典型形象的无可代替 的重要地位，从而丰富了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的 社会的基本特征逐渐消失”，“中古欧洲发生了工 商业，导致了一个工业社会的兴起” ，原 本样式的农村和农民已基本不复存在，所以以农 人物画廊，彰显了工农兵文学的艺术成就和艺术 贡献。否定这些形象的人往往认定这些形象是用 村生活为描写对象的文学作品不多，真正的农民 形象更少。即使有，也同朱老忠、梁三老汉大相 径庭，如１９世纪初英国作家瓦尔特．司各特小说 《艾凡赫》中的罗宾汉，他虽然反抗封建压迫，但 又充绿林好汉，有百步穿杨的绝技，是个传奇式 的人物，“表现出他狭义的性格” ；巴尔扎克小 说《农民》中的尼雪龙是“热诚地信仰者共和主 义理想，严格说，不过是小生产者模糊的向往和 追求”的、“坚硬如铁，纯净似水”，不谋私利， “忠肝义胆”的、“寻常中的优秀人物”，这一形象 “不免显得有些苍白”，只能作为“一个道德象征” ；《堂・吉诃德》中的桑丘则是一个朴实善良、机 灵乐观、目光短浅、自私狭隘的普通农民形象；前 苏联肖洛霍夫《静静的顿河》中的青年农民潘苔 莱是“勤劳作，爱家园，具有一些善良本性，却 又被虚荣弄得错头错脑，其灵魂卑鄙恶劣” 的 小人；还有印度作家普列姆昌德小说《戈丹》中 的农民何利，是一个虽有同情心，但愚昧麻木、毫 无反抗意识的农民。这些人物和朱老忠相比，在 于朱老忠那种追求人民群众彻底翻身的思想 愿望，是外国文学中所有的农民形象绝对没有的。 而梁三老汉那种在新事物面前表现出来的中国式 农民的守旧和犹豫，特别是由个人发家致富到集 体富裕的历史性向往，更是外国文学中的农民形 象所不具备的。作为知识分子的林道静和法国作 家司汤达《红与黑》中的于连，也完全是不同的 人物，前者是不断追求广大人民的共同理想的革 命青年，而后者则是只图个人利益、一心向上爬 的人物。杨子荣一身正义，他是为民除害的 主义战士的化身，而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则 是维护正义的个人英雄。江姐是“为天下劳动人 民的”而奋斗的狱中英雄，而爱尔兰作家伏 尼契笔下的牛虻则只是同情下层人民的志士。 总的说来，工农兵文学同以往中国文学以及 外国文学中的其他典型形象最重要、最根本的差 别，在于胸怀和理想上面，他们所做的一切，是 作政治宣传的虚假人物，其实从这一时代过来的 人都可作证：这样的人物形象是真实的，因为那 一时代就是那样。 工农兵文学的贡献之二是确立了反映底层民 众生活，并表现底层民众情怀的写作规范，为中国 和世界文学展示了表现底层民众生活的一种新的 内容样式。 由于文学（此指书面文学）是一种以文字表 达能力为基础的精神活动，而具有这种能力的底 层民众极为有限，所以在世界范围内，真正的底 层民众作者是极少的。同时又由于文学作品对作 者生活体验的依赖，所以真正反映底层民众生活 的作品并不多。即使有，也是以上层阶级或知识 分子的眼光来审察和反映底层民众生活，表现 上层阶级或知识分子情怀的作品，我国封建时 代的市井小说就是如此，西方那些粗俗文艺亦是 如此。 而工农兵文学则不同。《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 的讲话》中，提出要“表现工农兵群众” ，这“工农兵群众”就是指底层民众。所谓“表 现工农兵群众”，就是要以他们的生活为题材。但 又不止这些，因为这“表现”是可以持不同的立场 和不同的感情的，为此，又说：我们“要站 在党的立场，站在党性和党的的立场” Ｈ ，“我 们的文艺工作者的思想感情”要和“工农兵大众的 思想感情打成一片” ，这实际上是要用底层民众 的眼光来审察工农兵即底层民众的生活，要以工农 兵即底层民众的思想感情来表现工农兵即底层民 众的生活。当然，这“工农兵即底层民众的眼光” 是指觉悟了的底层民众的眼光，实际上是代表底层 民众整体利益的眼光，这“工农兵即底层民众的思 想感情”也就是觉悟了的、代表底层民众整体利益 的思想感情。而进一步说，所表现的就是底层民众 自己感受到的、表现底层民众自己利益的生活。简 １ １６ 燕ＬｉＩ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２年 言之，就是底层民众自己表现自己。我们看看，不 但是赵树理小说以及《太阳照在桑干河一 》、《种谷 记》、《吕梁英雄传》等早期的工农兵文学作品，就 是建国后《红旗谱》、《保卫延安》、《创业史》以及 其他众多的工农兵文学作品，也都是这样的作品。 比如赵树理小说就是以觉悟了的底层民众的眼光 和思想感情来审察、来描写青年男女的婚姻爱情 的，所以才会有对 诸葛、ｊ仙姑阻挠小二黑和小 芹白ｒ｝１恋爱的不满和反叛；《红旗谱》是以觉悟了 的底层民众的感情和利益要求，来看待大时 期农民对封建地主的反抗，所以才会有作品对朱 老忠们的赞颂；《创业史》是以觉悟了的底层民众 的情怀和利益要求，来看待和描写上世纪５０年代 中国的农村合作化运动，所以才会有对梁三老汉 的怨艾和惋叹。同样，正是因为以工农兵群众的 眼光来看待新中国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新生活， 以 农兵群众的情怀来感受新社会的新人物，所 以才会有王汶石《新结识的伙伴》（１ ９５８）中张腊 月、吴淑兰这两个喜气洋洋、充满自豪感和生命 活力的妇女形象；正是因为以觉悟了的工农兵群 众热切的眼光和心胸来关注、体察上世纪５Ｏ、６０ 年代新生活、新变化，所以才会有李准《李双双 小传》（１ ９６０）中李双双这一崭新的妇女形象，才 会有她敢于同落后思想作斗争的行为，以及她内 心的喜悦和自豪。 存漫长的中国文学史 ，那些表现底层民众的 理想和生活态度的，只不过是些原本为口头文学的 民『口Ｊ故事。直接描写底层民众生活的书面文学，不 用说占代极少，就是有，如《水浒传》也不具有 底层民众的情怀，而是以封建统治阶级的眼光来审 视生活的，所以才会认为造反的农民必须招安。再 比如对于李逵的描写，既写他的造反，同时又以把 玩、嘲笑的心态写他的鲁莽，这都是缺少底层民 众思想感情的结果。看看世界文学，哪里会有以 底层民众的情怀来审视和表现民众生活的作品 呢？｝ 面所谈到的西方描写农民的作品，都是以 上层社会的眼光来审视的，如《堂・吉诃德》所写 的桑匠，他的目光短浅、自私狭隘，是饱含着作者 对他的嘲笑和嫌弃的，这和农民自己的情感不同。 所以，即使是在世界范围内，工农兵文学的内容也 是独特的。 世界文学是由各个国家、民族的文学共同组 成的，多样性应该是它重要的特征。而工农兵文 学的这种以底层民众的眼光和情感来审察和表现 底层民众生活的内容范式，就不但为中国文学， 时也为世界文学展示了一种新的表现生活的新的 内容样式，是为世界文学已有的内容作ｌ『重要的 补充。 Ｔ农兵文学的贡献之三是树立了大众视角卜 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并与作家的 同艺术风格 相结合，为中国和世界文学提供了一种独特的风格 式样。 在１９４２年２月写的《反对党八股》一文 中，曾经强调要建立“新鲜活泼的、为中 老白‘姓 所喜闻乐见的中国作风和中 气派”［Ｉｑ ｏ １９５６年， 在《同音乐工作者的谈话》中，他又说：“艺术有形 式问题，有民族形式问题。艺术离不了人民的习惯、 感情以至语言，离不了民族的历史发展。” ¨ 还说： “语言、写法，应该是中国的。” ¨ ‘应该越搞越中 国化，而不是越搞越洋化。” ㈠ 应该说，此前他还 没有明确地提出个人风格的问题。但是在１９５１年， 他在为中国戏曲研究院的题词中，提出芟“百花齐 放，百家争鸣”，而在１９５６年４月政治局 扩大会议上的总结报告中，他又说：“艺术问题上的 百花齐放，学术问题上的百家争鸣，我看应该成为 我们的方针。” ¨ 在１９５７年的《关于正确处理人ｆ『Ｊ 内部矛盾的问题》中，他还说：“艺术上不同的形式 和风格可以自由发展。” ¨ 这就非常明确地表达了 艺术风格可以多样化的意思。 他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是在和“洋化” 的比照中提出的，是在世界的格局中强调中国化； 而艺术上的不同风格是在作家之『白Ｊ提出的，是强调 作家作品的特异性和多样性。他对两个方面的同时 强调，是要求工农兵文学作品，既要有个人风格， 又要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要把两者很好地统 起来。 所谓“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实际上就是中 国的民族风格。这是很容易理解的。问题是，就文 学而言，上层社会和底层民众的文学口味是很不相 同的，正因如此，所以才会有泾渭分明的精英文学 和通俗文学之别。在漫长的中国历史上，通俗文学 是遭到蔑视和鄙视的，因而也是遭到压制的。 此，中庸性质的“平和、雅致”就成为卜层社会的 作风和气派。那么，提出的“中国作风和巾 第２期 刘江论工农兵文学的艺术贡献 １１７ 国气派”，到底是指底层民众的，还是指上层社会 的呢？ 哲学意蕴。相比之下，对于作家个人的风格，并不 那么强调。 当然是指底层民众即工农兵群众的。因为毛 泽东特别的强调是“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的”。 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外，工农兵文学这一民 族风格和作家个人风格统一的风格式样，都显得 他一再提醒文艺工作者要重视工农兵的墙报、民 歌、民间故事 。，以及秧歌、春联、年画 ¨ ， 这些都说明所说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 是以工农兵，即底层民众的喜好为准则，是大众 非常特别。试问，赵树理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 上》、《暴风骤雨》、《新儿女英雄传》、《红旗谱》、 《创业史》、《林海雪原》、《红岩》，有哪一部像是古 代的白话短篇小说，或者《水浒传》？《水浒传》 视角下的，不是以上层社会视角下的作风和气派。 所以，所谓“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既是指民族 化，又是指大众化。换言之，即大众的民族化。 还是回到“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和作家个 人风格的统一问题上来。我们可以看看那些工农 兵文学作品，赵树理小说的朴实、平易和大西北 的泥土味，是他的个人风格，而这又是工农兵群 众的平朴、通达、亲切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 具体体现；周立波《暴风骤雨》所表现出来的激 越、豪爽和幽默感，属于他的个人风格，然而其 中又表现出亲近土地的情怀——这也是中国底层 民众的作风和气派。孙犁《荷花淀》等作品表现 出来的沉静、优美、充满诗意的个人风格，也透 露出中国民众追求安定、和谐生活的作风和气派； 同样，梁斌《红旗谱》的大气磅礴也表现出中国 民众的豪情；柳青《创业史》所表现出来的稳健、 沉静风格也表现出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平稳、 宽宏的气韵。 强调个人风格，这是中国文论的传统。历代的 文论家们都十分注重对作家风格的推崇，并以对作 家风格的认识作为他的学术眼光的标识。但是，我 们也完全可以看到，古代的文论并不十分强调中国 的民族风格。这大概是因为“中国封建社会最本质 的特征是大一统” Ｈ 。民族风格本已存在，所以 没有必要强调；而西方国家地缘并不那么广阔，国 家之问来往频繁，“欧洲的法国、英国、德国、俄 国、意大利以及丹麦、西班牙等国在相当久远的年 代，彼此间的文化就开始互相渗透、互相影响、互 相作用” ¨，因此各个国家、民族之间的差异并不 突出，由此，也就不可能强调各个国家的民族风 格。同时由于西方白封建社会解体之后，就强调个 性，极为重视个人的权利和特性，反映在文学 创作中，就是极为注重表现作家的个人特点。而又 由于西方特别重视思维，注重哲学，所以在文学作 品中重视作者对社会人生的的独特感悟和作品的 虽然由其情节、结构、语言所表现出来的平朴是 大众化的民族风格，但作品所写的造反者们对宋 江的意见既想不通而又照办，唯“好官”、“兄弟” 宋江是从，宁愿含冤负屈的思想作风，以及全书 所表现出来的含混不清的混沌氛围，就与大众喜 闻乐见的豪爽、通达的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相违， 和《红旗谱》所表现出来的坚韧而奋勇向前的气 势大相径庭。而《王贵与李香香》既与李白、杜 甫诗歌不同，也与白居易诗不同。自居易的叙事 诗如《卖炭翁》，其语言的平易、朴实，固然有大 众化的民族风格的成分，但其居高临下的对人民 的同情和怜悯，以及所表现出来的哀怨和愁丝难 断的心境，这就与大众喜闻乐见的追求正义、豁 达勇猛的民族气派不同，与《王贵与李香香》所 表现出来的虽然屡陷困境却勇往直前的气概有 别。与国外相比，应该说，西方无论哪一个作家， 其风格都不是大众化的个人风格。所以从世界范 围看，工农兵文学为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提供了 一种新的独特的民族化、大众化统一的文学风格 式样。 四 上面所谈的是工农兵文学的艺术贡献，不但 是从横向（世界）着眼，而且是从纵向（历史）着 眼的。笔者认为，无论是从世界文学的角度看，还 是从中国文学史的角度看，中国的工农兵文学都 是非常独特的。作为学术界，不能以西方文学特 别是西方现代派的眼光来看待它，也不能以中国 古典文学的标准来要求它。因为它并不是西方现 代派文学，也不是中国古典文学。它就是它，不 是别的什么。它是一种独特的文学样式，更具体、 更准确地说，是一种不同于前苏联文学的政治斗 争文学。正是在这里，表现出它的独特性。而正 是这种独特性，才使它对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作 出独特的艺术贡献。世界文学应该是多元的，既 １１８ 燕山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２钜 然西方可以有各种“主义”的文学，为什么中国就 不能有独特的政治斗争文学昵？在谈论工农兵文 【参考文献】 学的艺术贡献时，笔者同时也认为，它存在着好些 （１］董大中．赵树理研究述评［ＪＪ，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１９８６ 文学方面的失误，形成了以故事情节诠释公众意识 （３）：１０８． 的模式，导致了文学的浅露化和趋同化；对个人独 ［２］雷达．《红旗谱》为什么还活着［Ｎ］．文学报，２０１０－５—２０． ［３］３ 董之林．关于“十七年”文学研究的历史反思——以赵树 特情感的轻视与漠视，减弱了情感的震撼力和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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ｆａｕｌｔ，ｂｕｔ ｈａｓ ｍａｄｅ ｉｍｐｏｒｔａｎｔ ａｒｔｉｓｔｉｃ ｃｏｎｔｒｉｂｕｔｉｏｎ ｔｏ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ａｎｄ ｗｏｒｌｄ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Ｔｈｅ ｆｉｒｓｔ，ｉｔ ｈａｓ ｍｏｌｄｅｄ ａ ｂａｔｃｈ ｏｆ ｂｒａｎｄ—ｎｅｗ，ｄｉｓｔｉｎｃｔｉｖｅ ｔｙｐｉｃａｌ ｉｍａｇｅ．Ｔｈｅ ｓｅｃｏｎｄ， ｉｔ ｈａｓ ｅｓｔａｂｌｉｓｈｅｄ ａ ｗｒｉｔｉｎｇ ｓｔａｎｄａｒｄ ｒｅｆｌｅｃｔｉｎｇ ｂｏｔｔｏｍ ｐｕｂｌｉｃ ｌｉｆｅ．Ｔｈｅ ｔｈｉｒｄ，ｉｔ ｈａｓ ｓｅｔ ｕｐ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ｓｔｙｌｅ ａｎｄ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ｍａｎｎｅｒ ｉｎ ｍａｓｓ ｖｉｓｕａｌ ｉｆｅｌｄ，ａｎｄ ｐｒｏｖｉｄｅｄ ｏｎｅ ｋｉｎｄ ｏｆｄｉｓｔｉｎｃｔｉｖｅ ｓｔｙｌｅ ｆｏｒ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ｎｄ ｗｏｒｌｄ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ｗｏｒｋｅｒ－ｐｅａｓａｎｔ－ｓｏｌｄｉｅｒ ｌｉｔｅｒａｔｕｒｅ；ａｒｔｉｓｔｉｃ ｃｏｎｔｒｉｂｕｔｉｏｎ；ｔｙｐｉｃａｌ ｉｍａｇｅ；ｍａｓｓｅｓ ｏｆｔｈｅ ｐｅｏｐｌｅ；ａｒｔｉｓｔｉｃ ｓｔｙｌ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