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 文：欧南 １ Ｏ３６年１月，苏联《真理报》上 科维奇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懦弱、顺从的 斯科夫在国际上的影响力都不大。列斯 －，发表了日丹诺夫撰写的一篇社论 作曲家来说，他内心的抗拒从来都不曾 科夫基本上是一个以写中短篇小说为主 《混乱替代了音乐》，矛头直指肖斯塔科 动摇过，只不过他用了一种更隐晦的方 的作家，在他的作品中隐含着强烈的社 维奇的歌剧《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 式来表达自己的心声罢了。从肖斯塔科 会批判精神，同情弱者，鞭挞愚昧。本 文中这样说道：“乐曲一开始，听众就 维奇的交响曲、四重奏中，我们常常可 雅明曾经在一篇《讲故事的人》的文章 被刻意制造出来的不协调而混乱的声流 以听到那种尖锐的嚣叫，滑稽的音型，冷 中，盛赞列斯科夫是个善于讲故事的人， 所震惊……它把‘梅耶霍德主义’最 漠、怪诞、嘲弄的音响效果。显然，在 但奇怪的是，列斯科夫虽曾受到高尔基、 负面的特征（而且还加重了数倍）带进 无情的政治高压之下，在颂歌替代正常 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包括本雅 剧院和音乐中。我们有左派分子的困惑， 的内心表达的年代，滑稽的苦笑，小丑般 明等人的赞美，实际上阅读他小说的人 而不是自然的、属于人的音乐。”从此 的嘲弄反而显得更为正常些。 并不多，这或许也是命，真如被卡萨尔斯 这部洋溢着人性关爱和对苦难同情的作 《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来自俄 竭力推崇的作曲家Ｅ．穆尔一样，天才没 品被无情地打人冷宫，并在苏联境内长 国１９世纪作家列斯科夫的同名小说，相 有好命，好比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也只 期遭到禁演，直到斯大林去世以后才又 对于屠格涅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 能让有识之士哀叹了。 恢复上演。 斯泰等作家来说．列斯科夫仿佛是个不 小说《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 这个打击对当时年仅３Ｏ岁的肖斯 太重要的作家，几乎被人遗忘。虽然高 创作于１８６５年，细腻写实地描写了女主 塔科维奇来说，不啻是当头棒喝，也浇灭 尔基曾经认为他足以和以上几位作家相 人公卡捷琳娜・伊兹梅洛娃在不幸的命 了他再度创作歌剧的信心。但对肖斯塔 提并论，但实际上除了苏联境内以外，列 运旅途中一步步走向悲剧。作品带有心 理小说的色彩，作者之所以把卡捷琳娜 比作莎士比亚剧作中人人皆知的麦克白 夫人，并不是因为卡捷琳娜有着同样的 ，而是人的心理现实，社会现实。卡 捷琳娜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中，长 久的压抑导致了心理上的扭曲，当浪荡 的雇工谢尔盖用言语挑逗她时，被唤醒 的饥渴促使了卡捷琳娜不顾一切地用极 端的方式来换取片刻的幸福。 或许我们不能否认卡捷琳娜内心深 处所隐藏的的一面，如果在一个良 性的社会里，这种会被抑制。但在 一个以男性为主宰的社会里，卡捷琳娜 只是一个可怜的玩物，她没有尊严，更 不可能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她追求爱， 甚至不会去思考一下爱的对象是否值得， 她太饥渴了 为了爱，卡捷琳娜不惜杀死 自己的丈夫和公公，但她满腔的热情和 爱意迎来的还是情人的不忠。卡捷琳娜 最终和情人在流放的途中，抱着情人的 新欢跳入冰冷的河水中。 从小说的角度来说，作品的确是令 人震撼的，他写出了一种深刻的不幸， 一种让人无法不思索的社会悲剧，尤其 是心理上的悲剧。卡捷琳娜其实可以作 为心理学上一个经典的案例来看待，她 一直处于极端的境遇中，压抑——被唤 醒——杀人——情人的背叛——自杀。 这种在常人身上很难去体验的感觉，全 都降临在了这个不幸的女人身上。 卡捷琳娜为爱着了魔，她仿佛是一 只潘多拉魔盒，当内心压抑的欲望被点 燃后，剩下的就是疯狂，不顾一切地让内 心的毒素释放出去。卡捷琳娜不但杀死 了公公和丈夫，甚至杀死无辜的孩子费 佳，这段令人惊悚的情节，在肖斯塔科维 但是我却把她写成一个很有才能的聪明 代，同情往往来自对自身命运的认同。 奇的歌剧中被删掉了。相对于小说来说， 女人。她之所以要犯罪，实际是对使她 肖斯塔科维奇的音乐对没有经受 肖斯塔科维奇的歌剧给予了卡捷琳娜 陷入无可奈何境地的生活所作的一种抗 过恐怖、苦难、朝不保夕、动辄会被 以更多的同情，在这个本来应该是表达 议。”或许肖斯塔科维奇真正的寓意是 关进集中营的人来说，也许难以理解， “恶”的人物身上，赋予了很多人性的 对当时恐怖环境的。肖斯塔科维奇 巴托克曾经嘲弄过他 索尔蒂也不理解 色彩，难怪苏联当局会对肖斯塔科维奇 曾经用悲愤的文字表达了他对时代的认 他的音乐，而肖斯塔科维奇正是用一种 大加鞭笞，对当局来说，这种“形式主 识：“我们时代的基本；中突就发生在这 扭曲、怪诞的音响表现向世人展示他 义”的所谓人性是遭到否认的。 模糊的灰色的中间地带。我们全都爬在 隐晦的。 一肖斯塔科维奇在创作这部歌剧时， 个巨大的蚁冢上，在多数情况下，我们 《姆钦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从一个 显然有着自己的理解。这部悲剧从一个 的命运是坏的。我们受到的待遇是粗暴 侧面能看得出肖斯塔科维奇正处于年少 方面来说反映了人性的“恶”，但肖斯 的、残酷的。谁稍微爬得高一点，就马 气盛的状态，他的同情心，他的人道主义， 塔科维奇对剧中的卡捷琳娜却充满着同 上想折磨别人，侮辱别人。”肖斯塔科 他的不流俗、不世故。他为生活在社会 情和悲悯，他曾经说过：“列斯科夫把女 维奇的这些思想正是他对卡捷琳娜给予 底层的人不幸的悲悯，使得这部歌剧洋 主人公卡捷琳娜描写成一个堕落的女人， 无限同情的心理基础，在一个不幸的时 溢出博大的人性关怀的情怀。 ＯＰＥＲＡ ２０１１，２ ５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