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冷面父爱”成就女儿奥斯卡导演梦

刘震云：“冷面父爱”成就女儿奥斯卡导演梦

作者：张东亮

来源：《时代邮刊·上半月》2017年第01期

2016年11月11日，改编自刘震云矛盾文学奖小说《一句顶一万句》的同名电影，在全国上映，导演正是其女儿刘雨霖。高晓松看过电影样片后感动落泪，惊诧于一个年轻漂亮的85后海归小姑娘，也没吃过什么苦，竟能导出“那样贴近普通人民的非常细腻的戏”！作为第一个获得奥斯卡最佳叙事片奖的中国本土导演，刘雨霖却将自身成就归功于“慈母冷父”。 陪爸爸“泡”鞋摊，跟妈妈去维权

刘震云与妻子郭建梅是北大同学，又是河南同乡，结婚30年一直感情深笃。1987年，时任《农民日报》编辑的刘震云做了父亲，难忘童年时家乡因干旱而闹饥荒的他，给女儿取名“雨霖”。

16岁以前，刘雨霖是在《农民日报》家属院里度过的。她形容自己的成长过程，一直是“散养”。小时候，其他孩子被陆陆续续喊回家吃饭或写作业，她是在院子里玩到最后的那个。因为作业已经早早完成，肚子饿了她自然会跑回家。刘震云对女儿的教育思路是，为什么要把这道题做对，是因为能省出更多的时间去玩儿，去干别的你喜欢干的事情！

上小学时，别的家长都绞尽脑汁把孩子送往条件优越的学校，刘震云却把女儿送到一家普通小学。刘震云不太看重女儿的成绩，只是培养她对学习和思考的兴趣，比如父女俩手拉手上街散步时，他会时不时给她出道数学题，问她几句古诗，或交流一下对某个问题的看法。这位作家父亲对女儿的要求并不高：善良，有修养，会思考就行。

刘雨霖从小就愿意跟父亲一起，一人啃根冰棍儿，傍晚了在哪儿一坐，开始观察街头众生的生活。父女俩老去菜市场的一个修鞋大叔那儿，别人家修拉锁两块钱，这大叔收4块，别人家修的拉锁管3个月，他修的能撑3年。工作时，他戴一付套袖和手套，将摊铺打理得干干净净。后来，刘雨霖将这个印象，用在了《一句顶一万句》的人物牛爱国身上，同样是修鞋匠，同样干净齐整，享有绝对的职业尊严。

在农村长大的郭建梅乐于助人，热心公益。女儿9岁那年，她辞去公职，组建北大法学院妇女法律研究与服务中心，成为中国第一位公益律师。

每到节假日，刘震云和郭建梅就会动员女儿，去法律研究中心做志愿者，他们希望女儿能通过这个窗口认识社会，成为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刘雨霖正式成了母亲的得力小助手，利用课余时间从事拍摄、翻译、案件材料整理等方面的工作，从没叫过一声苦。

在刘雨霖的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名二代”的优越感，“小时候两个礼拜能吃顿麦当劳肯德基，我就觉得生活特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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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毕业时，刘雨霖梦想当一名主持人，于是报考了中国传媒大学播音系。象牙塔时光，喜欢电影的她经常拿个DV拍录生活万象。 女儿崩溃边缘，却遭父亲“棒喝”

读大四时，刘雨霖突然想出国学电影。形象、气质、口才都非常出众的她，本是一个做主持人的好料子，很多人对她的选择很不理解。

母亲虽然默许了她的选择，却担心妞妞的“朝秦暮楚”，会触到丈夫刘震云的逆鳞，引发他的怒火。当刘震云听了妻子的转述，却并没有发怒。“我对女儿的人生规划不干涉，她做饭不错，可以当厨师；爱电影，自然也可以当导演。只要能忠于自己的选择，心别太活就好。”父母对自己的宽容和尊重，让刘雨霖很感动。

随后，刘雨霖就进入了一种“魔怔”般的托福备考状态。她关了手机，把自己宅进房间，每天蓬头垢面，胳膊和手背上写满了英文单词，一边洗脸刷牙，一边能看到洗漱台镜子旁贴着的各种例句和英文单词……直到读书读得眼睛看什么都重了影，把刘震云都吓得够呛。 最终，刘雨霖凭借102分的好成绩，以及面试时对20多个有关人性和人生问题的犀利回答，考上了纽约大学电影学院导演系的研究生。该校以培养了李安、伍迪·艾伦等多位大导而声名远扬。

但对于女儿的成绩，刘震云从不表扬。接到纽约大学的录取电话后，刘雨霖第一时间向父亲报喜，刘震云听后，安静了3秒钟，特别冷静地跟她说：“哦，我这正忙呢，回家再说吧。”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对于女儿的困境，刘震云同样保持着一种不慌不忙的钝感。初入纽约大学，刘雨霖遭遇到了强烈的文化冲击，同辈压力、语言磨合、课业负担……一块纷至沓来，这让她感觉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中了。孤独和抑郁，几乎让首次出国生活的刘雨霖崩溃。

先是郭建梅接到了刘雨霖的纽约来电。当时她正在韩国开会，一听女儿的哽咽声就觉得有问题了。因为马上就轮到她发言，她赶紧给刘震云打电话，让他去电话安慰女儿。结果，刘震云说，打什么呀，让她自己去面对。

3天后，父女俩才通了电话，刘雨霖说自己状态特别不好、不知道该怎么办，刘震云劈头盖脸把她骂了一顿：“本来是自己选择的路，遇到困难再退缩，哭鼻子，那你将一事无成！”末了，刘震云又说，“我再送你一句话，好儿女，志在四方。”说完，“啪”一声挂了电话。 这顿当头棒喝很奏效，竟将刘雨霖“从那个抑郁倾向的状态里一下解救了”。留学期间她特别能吃苦，不仅拿到了最高奖学金，还在租住10多平方米的小房子里组装家具，洗衣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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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得知冯小刚要拍父亲的《温故一九四二》，刘雨霖决定休学，去《一九四二》剧组实习。这次，父母依旧没有异议，冯小刚则给她安排了场记的工作。所谓场记，就是每天守在导演和演员身边，捧着剧本读。

这部戏拯救了刘雨霖，在剧组待了一年后，再回到纽约大学，她发现以前的课程难题完全变成了小事情，内功大涨的她自信了很多。 夺得奥斯卡奖，执导《一句顶一万句》

2013年春节陪父母回河南老家过年时，刘雨霖从乡亲们贴门神的习俗上受到启发，决定拍摄一部微电影。随后，她写出了1万多字的《门神》剧本，并精心修改。

很快，由刘雨霖编剧并执导的《门神》，在刘震云的家乡河南延津县王楼乡老庄村开拍了。有一次，郭建梅去探班，见刘震云在那儿烤火，就搡着丈夫说，你怎么不去帮帮妞妞，她没经验，一小孩，啥也不懂。刘震云回：“成功失败都是她的。如果我帮她，她就不知道将来哪个地方需要改进。”

2014年，刘雨霖凭借首部微电影《门神》，入围了30多个国际电影节，并夺得了包括第41届美国奥斯卡（学生单元）最佳叙事片在内的8个国际奖项！她是第一位获得该奖项的中国本土导演，也是继李安之后第二位获奥斯卡奖的华人导演。

然而，一鸣惊人的刘雨霖，并没有从父亲脸上读出太多惊喜，看到领奖回来的女儿，刘震云只是和她握了握手，简短地说：“祝贺你，再接再厉！”

2015年初，从纽约毕业回国的刘雨霖对父亲说：“我想拍您的《一句顶一万句》，行吗？” 刘震云黑着脸问：“凭什么？”

刘雨霖早有准备，说出了她和其他导演的不同之处，以及改编思路，噼里啪啦讲了25分钟。最后，女儿凭两点打动了刘震云：一是，她说想做的每一个电影都要见不到导演的痕迹，见不到演员的表演；二是，原著里的100多个人物，令她和别的导演一样头疼，但她想到了只拍小说下部《回延津记》里牛爱国和牛爱香姐弟俩的故事，刘雨霖选择的角度是“中国式结婚和离婚”。

刘震云听后笑了：“刘导演选择的这个结构很巧妙！”于是，曾将《手机》《温故一九四二》《我不是潘金莲》等小说悉数交给冯小刚拍成电影的他，第一次把自己的作品给了女儿，同时也放下狠话，“敢砸老子的招牌，以后杜绝与你合作！”

和《门神》一样，刘雨霖花费近两年时间筹备拍摄的《一句顶一万》，同样取景于河南老家，同样关注的是小人物。但这部电影更丰富，也更有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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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9月，为电影作曲的高晓松看过样片后，认为电影拍得“非常细腻”；刘震云看后，给《一句顶一万句》的票房预估是10亿元以上，可见他对女儿的作品十分欣赏。

2016年10月，在《一句顶一万句》影片发布会上，刘雨霖动情地说，父亲对她的所有“冷漠”，其实都是一种父爱无言的激励和鞭策。她要更加努力，立志做一个令全球瞩目的中国女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