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学刊、 意在言外，因真而美 ＿｛仑刘兰芝语言的“真”与“矫” ｏ高 青 （徐州高等师范学校，江苏徐州２２１１１６） 【摘 要】《孔雀东南飞》作为汉代乐府诗，以其生动的叙事、鲜明的人物形象广为流传。而对女主人 公刘兰芝的语言的描写更是丰富、曲折、幽微。读者只有感受、辨识了其外在语言背后的“真”与“矫”，“正” 与“反”，才能深刻领会其性格与心理，从而更好地把握这一人物形象。 【关键词】刘兰芝；语言；真；矫 中图分类号－Ｉ ２０６．２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８６１０（２０１ １）０２—００４３—０２ 我们可以感受到这样几点： 《孔雀东南飞＞是一篇脍炙人口的长篇叙事诗，沈归愚曾评 价此诗说：“共一千七百八十五字，古今第一首长诗也。淋淋漓 １．刘兰芝和焦仲卿是相爱的，也是相互理解和体谅的。因 为，只有对自己所爱的人，才能倾诉心中的悲苦，只有知道对方 也爱着自己，这份倾诉才能坦率。“非为织作迟，君家妇难为”， 刘兰芝将自己的无奈和孤苦告诉丈夫，但她同时又体谅丈夫的 心，顾及丈夫的感受．所以并未一味地埋怨公婆，而是把责任归 到自己身上，“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不是说自己无法忍受 婆婆的难，而是说自己不能让婆婆满意，委婉而得体，可见其 善良与通达。 漓，反反复复，杂述十数人口中语，而各肖其声音面目，岂非化 工之笔？”的确，《孔雀东南飞＞中人物众多，其语言或简或繁，或 复或省，无不个性鲜明，特别是女主人公刘兰芝，她的忠于爱 情，善解人意，勤劳善良，以及外柔内剐的性格都通过她的语言 得以真切的体现。但诗中对人物语言的描写用的是“直录”和 “白描”的方法，即只直接记录人物的语言，并不对其相应的心 理活动进行刻画和描绘。古语日：“言为心声”，但许多时候，语 言更灵活，更丰富，更多样，它并不是人心理活动的简单、直接 的外化，而是一种更曲折、幽微的表现，甚至有些时候，外在的 语言和内在的心理在本质上保持着一致，在形式上却恰恰相 反，所谓正话反说是也，言不由衷是也，口心不一是也，意在言 ２．“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遣归”一句说得平静而坦然，实际 上是带着点赌气和委屈的。她知道丈夫是不会让自己离去的， 但内心又实在有太多的悲苦，所以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不是 求归，而是希望对方能明白自己的处境，能理解自己的感受，或 外亦是也。在《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的语言就呈现出这样的 丰富性和复杂性，因此，要真正了解这一人物形象，就必须首先 者，希望用这样的话来确认丈夫对自己的“爱”与“在乎”。而仲 卿呢，也果然是真诚之人，所以才有了在母亲面前的“结发同枕 席，黄泉共为友”的表白。 例二。“谓言无罪过，供养卒大恩；仍更被驱遗。何言复来 还？……留待作遗施。于今无会因” 理解其语言的内涵，辨清其中的“真”与“矫”。 例一，“妾不堪驱使。徒留无所施。便可白公姥，及时相遗 归”。 从表面看，这是兰芝求去之言，因自己不能令公婆满意而 求丈夫将自己送回娘家。显然，这并不是真心话，我们且不去说 她和焦仲卿之间的深情厚谊，只看她后来被遣回家的艰难处境 就可想象，无论她的内心多么坚忍自持，作为那个时代的女子， 都很难如此平静地“求归”。这段话实在是兰芝长期以来心中所 婆婆的绝情打碎了兰芝的梦，她还是被“速遣”回家。焦仲 卿虽被逼无奈，但还是留下了“不久当归还，还必相迎取。以此 下心意，慎勿违我语”的誓言。相比之下，兰芝似乎更冷静，也 更，没有哭诉，没有恳求，我想，这样的冷静一方面缘于刘兰芝 对婆婆性情的了解，知道自己必不被留。另一方面缘于她的坚 积聚的“苦悲”的一次倾诉。“君既为府吏，守节情不移；贱妾守 空房，相见常日稀”，对于兰芝的处境和内心的痛苦，焦仲卿是 不能够完全明了的，而即使知道一二，面对妻子和母亲，只要还 能平静地生活下去，焦仲卿是绝对不会对母亲有半点微词的。 强与自重。虽然在那个时代，她还无法靠斗争来改变自己的命 运，但至少，当面对着无法改变的命运时，她还可以选择坦然。 至于“何言复来还”、“于今无会因”绝不是“绝情”之语，甚至并 不是她的真心话，否则，就不会有后来“举身赴清池”的悲剧。也 许，兰芝已经可以预想自己将来的命运，已经知道再相会是何 等困难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兰芝的内心也一定会怀着美好的 希望，也一定盼望着丈夫实现誓言的那一天。“何言复来还”中 多少有些不平之气，是呀，本来自己并无过错，却被驱遣．自然 ４３ 而刘兰芝呢？她长久地默默承担着家庭的重担，默默忍受着独 守的寂寞，更难堪的是，无论她怎样的努力和勤苦都不能让自 己的婆婆满意，都无法换来应有的理解和承认！心是大海，也有 涨潮的时候，所以，就有了这一次的“倾诉”。仔细品味这段话， ［作者简介】高青，徐州高等师范学校副教授，从事古典文学教学。 窒堡 是不能平的。这种不平又不能用吵闹、争辩的方式表现出来，所 以只能用“何言”二字抒无奈之情。至于“于今无会因”一句，与 其说是与丈夫的诀别，不如说是对丈夫委婉的暗示和提醒：虽 然你有情意，但若不能将此事时时放在心上，我们恐怕就没有 ． 完全可以想象，当她不无气愤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早已抱 了必死的决心，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和安排，所以才会答应了 婚事，并许诺“登即相许和，便可作婚姻。” 每次读到这个地方，都会想起另一个与刘兰芝颇有几分相 似之处的女性——杜十娘。当十娘得知自己已被相爱两年、海 誓山盟的孙甲以千金卖与他人的时候，震惊之余，只冷笑一声， 说：“为郎君筹划这个计谋的人，真是个大大的英雄人物”，并催 促李甲说：“明天早上快快去答应了他。”这份冷静与催促实在 是深深的绝望和愤慨！ 相聚的机会了。——本是不舍痛心之情，却用了平静决然之 语，这既是情理之中的负气之言，也是刘兰芝外柔内刚的个性 的体现。正因为如此，在焦仲卿一再表示“誓天不相负”之后，刘 兰芝终于发出了“不久望君来”的真情表白！ 《西厢记》中，痴情而聪慧的莺莺也曾用这样的方式表白自 己的担心和爱情。当张生新婚后被迫上京赶考时，莺莺一边痛 不欲生，一边却赠诗一首：“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 意，怜取眼前人。”如果将来你忘记了我，那就用今天对我的这 《孔雀东南飞》中这样的语言还有很多，焦仲卿“贺卿得 迁！”的愤怒，“卿当日胜贵”的讽讪郝是情之使然，读来让人心 痛。曾看到一篇文章，对诗中的这些语言颇有微词，以为有失其 份情谊，去善待你身边的那个人吧 宽容大度，其实是担心与提 醒。好在张生也是聪明人，立刻回答：“小姐之意差矣，张珙更敢 怜谁？”…… 例三，“理实如兄言！……处分适兄意，那得自任专？” 宽厚之美，其实，对于真正的爱情来说，一眯的宽厚只能是虚 伪，就像是黛玉和宝钗，相比之下，后者要 宽厚 得多 但我们 正是因了前者的小气、多心、挑剔甚至尖刻而深深爱上了黛玉， 也爱上了她的那份爱，这是真情使然！刘兰芝是善良而坚强的， 表面看来，这是刘兰芝对其兄长及其所代表的封建势力的 屈从，仿佛真的要把自己的一切交出去，任人宰割，毫无怨言。 实际上，这些话是刘兰芝在自己所能够的范围内做着孤独的抗 争。兄长的浅鄙和无情是连一点修饰都没有的，“理实如兄言” 但我们也正是从她的这些不动声色的“口心不一”和小小的“负 气”上看到了她心中深沉的爱和她作为女性的性灵之美，细腻 之美，真诚之美！我想，这也正是《孔雀东南飞》让人叹为观止、 千古传唱的原因吧。 岂不就是不动声色的讽刺 岂不就是愤激的反语！“处分适兄 意；那得自任专”，听来谦逊有理，却是对兄长的深深的失望，是 失望之后的激忾之辞。面对这样的兄长，解释是没有用的，请求 【参考文献】 【１】 孱生．ｅ，ｅ・冒 謦赏举隅【Ｍ】．北京出版社，２００３．１ 也是没有用的，刘兰芝只能以她的方式反抗着，也捍卫着 我们． ’（２】朱思信．刘兰芝形象的典￣，ｇＹｔ［Ｊ１．大学学报，．１９８１ （上接第３５页） 面”第六十四回“欲令智昏”第六十九回“井水不犯河水”第八十 回“得陇望蜀”。有的情意绵绵，如第五十七回“千里姻缘一线 这几年了，无父母无兄弟，谁是知疼着热的人，趁早老太太还明 白硬朗的时节，做定了大事要紧。俗语说‘老健春寒秋后热’。倘 或老太太一时有个好歹，那时虽也完事，只怕耽误了时光，还不 得称心如意呢。”紫鹃自林黛玉小时人贾府就一直服侍她，两人 情同姐妹，她素来明白黛玉小性儿，人缘自不如宝钗，贾母还很 牵”。有的刚直豪爽，如第六十三回“唯大英雄能本色”。有的表 达因果关系，如第十五回“能者多劳”。第五十七回“怜新弃旧， 反目成仇”。等等。真是举不胜举，而且它们在小说中的作用也 各不相同。 疼她，贾母若去世，只怕她的终身大事无人做主。紫鹃为黛玉想 得周到，说明她真心关怀黛玉，表达出她对黛玉的深厚情意。 《红楼梦》前八十回中的俗语还远不止这些。有的鲜活生 【参考文献】 【１】曹雪芹．红楼梦【Ｍ］．中华书局，２００５． 【２］陈庆浩．新编石头记脂砚斋评语辑校（增订本）【Ｍ】．中国出版 友谊出版公司．１９８７． 动，如第七十五回“可着头做帽子”“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第 七十二回“前人撒土迷了后人的眼”第七十六回“卧榻之侧，岂 许他人酣睡”第七十七回“卖油的娘子水梳头”第六十一回“水 ［３】董小玉．俗语小词典【Ｍ］．四川辞书出版社，２００１． 【４】丰涛．俗语【Ｍ］．吉林摄影出版社，２００３． 来伸手，饭来张口”第六十八回“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第六十五回“三人抬不过‘理’字”。有的意味深长，如第七十六 ． 【５］胡文彬．红楼梦探微【Ｍ】．华艺出版社，１９９７． 【６】毛文．《红楼梦》的俗语【Ａ］．《红楼梦》的语言【ｃ】．北京语言学院 出版社．１９９６． 回“事若求全何所乐”第五十六回“稳坐吃三注”第五十七回“病 笃乱投医”第五十八回“物不平则鸣”第六十三回“闻名不如见 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