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JOURNALOFHEFEIUNIVERSITYOFTECHNOLOGY(SocialSciences)
Vol.22No.5
Oct.2008
《墙上的斑点》的树型结构解析
张河芬
(合肥工业大学外国语言学院,合肥 230009)
摘 要《墙上的斑点》:是弗吉尼亚・伍尔夫早期运用意识流手法创作的一篇短篇小说。小说的内容看似纷乱繁杂,但实质上结构精密,思考深刻有序。文章借用“大树”这个形象来阐释该篇小说结构上的有机性、整一性和生发性,并以此对小说的思想内涵进行深层次的探讨。关键词:墙上的斑点;树型结构;有机性;生发性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3634(2008)0520077204
TheTreeStructureofTheMarkontheWall
ZHANGHe2fen
(SchoolofForeignStudies,HefeiUniversityofTechnology,Hefei230009,China)
Abstract:TheMarkontheWallisashortnovelwrittenbyVirginiaWoolfwithhercharacteristictech2niqueofthe“streamofconsciousness”.Apparently,itisnootherthanarealisticrepresentationofthenarrator’ssubtle,messyandfuzzyconsciousnesswithoutanydefiniteclueforyourreading,butactu2ally,ithasitsownorderandstructurehiddenunderitsmistysurface.Togiveacleardescriptionastotheorganicityandorderlinessofitsstructure,theauthoremploystheconceptof“treestructure”.What’smore,duringtheprocessofanalyzingthestructureofthenovel,themultiple2layeredthemeofthenovelwillberevealed.
Keywords:TheMarkontheWall;treestructure;organicity;openness
《墙上的斑点》是弗吉尼亚・伍尔芙意识流小说中的一篇经典之作,也是伍尔芙革新性小说理念的
初步尝试。据说斯特雷奇在看了这篇小说以后曾经惊叹道:“她到底是怎样使得英语飘浮又飘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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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E.M福斯特则评价这篇小说是“迄今为止英语界里还没有出现过的某种微妙难测的东
[1]128西”。伍尔芙自己也曾在日记里袒露“:我终于设想出一种新的表现手法,假如在小说中,一个事件可以在另一个事件中脱胎而出,演绎不止十页……不搭框架,也看不见一块砖,一切都要朦胧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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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墙上的斑点》则正是这种心迹与理念的体现。整篇小说看起来无形,飘忽而又纷乱,但是笔者认为弗吉尼亚所谓的“无形”并不是真正的无形,只是有别于传统小说的结构形式。
本文试图从这篇小说的结构入手来分析小说不仅是有形的,而且甚至是经过作者精心安排的,小说中“我”的各种看似凌乱的思绪也是有迹可寻的。整篇小说可谓在探求一个问题:一个“是什么”的问题(句型“whatis…?”在文中反复出现),但是这个问题是多方面的、多层次的。本文将小说的结构抽象为立体的“树型”,以便形象化地说明这个问题。这棵“树”的“树干”是对墙上的斑点到底是什么的思索,随着这个树干的发展沿途又生发出各个枝条,具体地说就是由“墙上的斑点”是什么再抽丝般地联想到其
收稿日期:2007212224
作者简介:张河芬(1982-),女,山西武乡人,硕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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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主题,即生命是什么、小说的真实是什么的问题等等。树枝与树干同指向一个方向———天空;思绪也都指向一个方向———没有终点的“是什么”。而且,树是有生命的,无论树枝还是树干都是生长着的,同
样,这些思考是开放式的,有反叛、有主张却没有明确的答案与终结。
一、墙上的斑点是什么
墙上的斑点到底是什么?关于这个问题的思路构成了贯穿全文的主要线索。小说以“我”看到的墙上的一个斑点为开端,接着对这个斑点到底是什么进行了五次猜想,最后才有另外一个人告诉“我”墙上的斑点是蜗牛。
对墙上的斑点是什么的思考线路是:墙上的斑点是钉子—花瓣—钉头—木纹—蜗牛。这条思路构成了小说主干,其它的思想则由这条线中的点来生发。比方说,由钉子想到了画像,接着想到了生命到底是什么的问题;由花瓣想到特洛伊接着又联想到历史以及小说的真实是什么的问题;由凸出想到坟墓、想到战争以及男女性别意义是什么的问题,等等。对于斑点是什么这个谜一直到文章结尾才被另外一个人一语道破,墙上的斑点原来是只蜗牛。可是这个主干的发展是不是由“蜗牛”这个结论给终结了呢?我们仔细审查一下就会发现,结论并非如此简单。疑点有二。首先,作者开头说“大约是近年一月中旬,我抬起头来,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斑点。”[3]39为什么作者会说第一次呢?如果仅仅看到了一次,就不会使用“第一次”这个词。这个词的使用表明“我”还再次见到了这个斑点。而文中结尾处的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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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说“:然而不论怎么说,我们也不应该让一只蜗牛爬在墙壁上。”由此可见,如果斑点真是一只蜗牛,他们很可能早把它清除掉了。文中的“我”也不会再见到这个斑点,也就不会有“第一次看到”或者”再一次看到”这个说法。因此问题在这里是矛盾的。其次,作者在文中说道“:我本可以站起来,但是,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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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我站起身来瞧瞧它,十之我也说不出它到底是什么。”可是跟她处于差不多的位置的另一个人,却能很果断地断定,墙上的斑点就是只蜗牛。这也显得有点不可思议。因此,墙上的斑点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还是开放性的。我们在一个接一个的假设与悬疑之后,仍然没有得到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小说的结尾是一个开放型的结尾。
二、生命是什么
“我”由墙上的斑点想到了钉子,想到钉子可能挂的画像,接着联想到以前的房客。对人生的一系列
思考由此而展开。“钉子”在此就充当了树干上的一个杈点,从这个杈点生长了一条树枝:对生命是什么的探求。弗吉尼亚・伍尔夫曾经说过“: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伟大的启示从来未显现过,伟大的启示也许根本不会显现。替代它的是小小的日常生活的奇迹和光辉,就像在黑暗中出乎意料地擦亮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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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柴,使对于生命的真谛获得一霎那的印象。”在这篇小说中“,我”对生命的真谛进行了碎片式的但却是极其深刻的思考。可是生命的真谛到底是什么在文中却没有定论,即她所说伟大的启示从未出现过,替代它的就是对生命本质的瞬间的种种领悟。由此,可见文章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也不是封闭的。
首先,人与人的生命的联系往往转瞬即逝。“我”与房客的短暂联系“我”,与他的不期而别都说明了这一点。作者用一个比喻来形象地说明这种联系,说就像你坐在行驶的火车里,从窗户里看到外面别
墅里的一位正在倒茶的老太太和正举起拍子准备打网球的青年,你与他们的邂逅转瞬即逝。其次,生命充满了偶然性和不可控制的因素。“人的生活多具有偶然性啊!”为了说明这一点“我”,从自己丢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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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装订书工具的浅蓝色的罐子说起,你说“哪只猫会去咬它们,哪只老鼠会去啃它们呢?”在揭示偶然性的同时,这也同样展示了我们对物质事物的无法控制。最后,生命具有同一性。文中的“我”在思考这个问题时,运用了诗化的象征与隐喻。“我”把人的生命和花儿的生命进行比较。“我们为什么会投生在这里,而不投生到那里呢?”投生在那里就是投生成一株植物。而且我还说到“至于什么是树,,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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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是男人和女人……人们再过五十年也无法说清楚的”从这些话语中我们可以看出,在“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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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我们与其他生物一样在生命的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我们都是生命,我们投生成一种生命形式只是一种偶然性,如万物的自然轮回一样,生命也生生不息。
三、小说的“真实”是什么
小说反映的真实(reality)是什么?这个问题由“斑点是花瓣”生发出来。我由花瓣想到了灰尘,想到了特洛伊,想到了“所有一切历史的虚构是多么沉闷啊!”这句话反映了伍尔芙本人的小说理念。她所说的历史的虚构指的是注重描绘外在的真实,而不是刻画人类心灵的小说。作者曾经在《现代小说》中批判当时高尔斯华绥等一些作家是物质主义,认为他们写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们浪费了无比的技巧和无穷的精力,去力图使琐屑的、暂时的东西貌似真实的、持久的东西[4]6。
那么伍尔芙认为小说家应该追求的真实到底应该是什么?关于这个问题文中虽然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是笔者想从文中涉及的两个意象入手进行探微,寻求作者本人对此问题的倾向及意图。首先,文中几次出现了镜子这个意象。镜子代表暧昧含糊(vagueness)、透明(glassiness),它正是我们内心忽明忽暗的潜意识区域,同时也是透视人性的视角[5]。小说中写到如果“镜子打碎了,形象消失了,那个浪漫的形象和周围一片绿色的茂密森林也不复存在,只有其他人看见的那个外壳———世界变得多么闷人、多么肤浅、多么光秃、多么凸出啊!”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镜子中的形象———人的内在意识所包容的世界才是丰富的、广博的、深刻的和有生气的。镜子中的形象与镜子外的物理的“我”的形象———他人看见的枯燥的没有生气的外壳,是相对的。其次,文中的水和游鱼的意象有着深刻的含义。在《妇女的职业》一文中,弗吉尼亚就把作家比作在湖边静静地垂钓的渔夫,让想象自由地驰骋于湖底的世界———潜意识的
(water)出现过好多次。世界[4]8。在文本中“,水”“在世界的中心扎下根,透过灰黯的海水和水里瞬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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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以及倒影向上看去,这里是多么宁静啊”这里的“灰黯的海水”就是指人的潜意识———意识的幽暗区域。“水里的闪光”代表着潜意识给人的瞬间启示。另外一次提及就是在文章的第十四段里关于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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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及鱼的想象“:我喜欢去想被风吹得鼓起来的旗帜一样逆流而上的鱼群”。同样,这里的河水也是潜意识的象征。游鱼与上面提到的闪光有类似之处,指潜意识的浮现,是对真实的启示。从文中的这两个意象我们可以看出弗吉尼亚主张探索深处、追逐幻影,把现实的描绘排除在故事之外,也就是反对“物质主义”,主张描绘人的内心的真实。
四、战争是什么
小说第八段联想到墙上的斑点好像是立体的“,在某种光线下看那个斑点,它竟像是凸在墙上
[3]41的”接着“我”就由此联系到了这个凸出像个墓冢,由此又想到了南部丘陵上的古冢,而那些南部丘
[3]41陵上的古冢“,据说它们不是坟墓而是宿营地”。到底是坟墓还是宿营地?“我”围绕这个问题进行的联想,隐约地向我们展示了男女两种性别对战争持有的不同看法。文中的“我”是女性,她说“在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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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我倒宁愿它是坟墓。”“宁愿”这个词本来就带有很强的情感色彩,这就意味着我的态度是不管它真的是什么“我”,姑且不去深究,我只是在感情上宁愿它是坟墓。这流露出女性对及战争本能的厌恶。还有那些进行考古的退休的上校的妻子们,她们也“希望那个关于坟墓和营地的重大问题悬而不
决”。表面上看来她们似乎不在乎它们到底是墓冢还是营地,其实她们从内心里讨厌她们的男人对于战争的眷恋。相反,那些上校们却把此事看得异乎寻常。在对这件事情的参与中,他们“感觉到自己很重要”,他们对搜集证据乐此不彼。而且当他们的观点受到反对时,他们还会写一篇文章来为自己的观点申辩,即使在宣读文章的时候中风而死,临死前他们还是仅对这个观点念念不忘,而不会想到他们的妻子和儿女。其实这一切是对男性那种行事方式的讽刺:他们的工作没有任何意义,这些东西只会让他们自己充满骄傲。他们为了这些,甚至不会想到自己的妻子儿女,甚至只是为了自己的骄傲而发动战争。他们老是为了某种而辩论甚至战争,实际上是他们弄丢了生活的真正意义。退役的上校们对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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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关注只反映了他们对的留恋、对战场的怀念以及寻找往日驰骋沙场的荣耀感。而文中的“我”很自然地就宁愿它是坟墓,流露了她所关注的是战争给人带来的损失和伤痛。就像弗吉尼亚本人曾经说
[1]220
过“:战争都是男人的占有欲与暴力的产物。”
五、知识及理想的生存状态是什么
“知识是什么?我们的学者除了是蹲在洞穴和森林里熬药草、盘问地老鼠、记载星辰的语言的巫婆
[3]43
和隐士们的后代,还能是什么呢?”他们只能带给我们迷信,使美和健康变得越来越稀少。这篇文章写于1919年,从这里可以看出在一战期间人们对传统的信仰的破灭和对秩序的怀疑。假设这个世界“没有教授、没有专家、没有面孔的管家……”,“假如没有惠特克年鉴———假如没有尊卑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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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我”因此否定了传统观念上的知识的作用。知识其实在一定的意义上只是某些人创造的蛊惑人心的迷信,是某些人用来霸占权力的工具。由此可见,伍尔芙本人对现存的知识统治下的社会秩序的不满。
文中的“我”最后又幻想斑点可能是木板上的裂纹,由裂纹这个杈点出发,作者想到了木头和树,接着就描绘了一个理想的自然境界。这个幻想中的境界包纳了以上的种种思考。自然的事物“长着,长
[3]43着,长了许多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我们。”母牛、红松鸡、鱼群、水甲虫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生命,生命在完全自由地生长,接着又随着自然界的暴风雨而毁灭。生命毁灭、消失而后又生长,生生不息。这描绘的是一个没有知识、没有科学家、没有尊卑序列、没有男权压迫、没有各种规俗的自然世界,生命在自然地轮回。但是作者的联想被另一个男性人物的话语所打断,对理想世界的描绘与探索就此不了了之。
总之,虽然每个节点上长出的枝条粗细不一,长短不一。可是这一个又一个的联想与思考共同探索了一个“是什么”的问题。这些探索推翻了传统的应该“是什么”,褪去了传统的偏见与秩序的外表,来追寻一系列问题的本来的面目:斑点不一定是蜗牛;小说不应该注重外在的现实;男性爱国主义的虚无以及对女性的压制;知识与尊卑序列的虚伪与荒谬,等等。小说中的思考都是具有生育性的开放性的思考。它们由墙上的斑点是什么这个主干上生发、生长,共同构成了小说的有机性与整一性,即一种严密的树型结构。同时,这种组织方式,本身就是对传统小说的线性结构的反叛,是对传统阅读习惯的一种挑战。参考文献:
[1] 伍厚恺.弗吉尼亚・伍尔夫———存在的瞬间[M].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2] 伍尔芙.伍尔芙日记选[M].戴红珍,宋炳辉,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7.[3] 袁可嘉,董衡巽,郑克鲁.外国现代派作品选(B卷)[C].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4] 翟世镜.论小说与小说家[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5] 范圣宇.试析《墙上的斑点》[J].名作欣赏,2003,(10):73-76.
(责任编辑 蒋涛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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