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卷第5期 湖 南 城 市 学 院 学 报 vo1.32 No.5 2011年9月 JOURNAL 0F HUNAN CITY UNIVERSITY Sept.2011 “今文学"视阈下王闺运复古诗学的历史建构 王成 (湖北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黄石435002) 摘要:作为晚清时期复古诗学的代表人物,王阁运在诗学的建构上是有其自身特点的。王阊运的复古 诗学在不同于晚清既有复古诗学路径的前提下,不仅走了一条宗魏晋南北朝诗学的发展向度;而且更为重要 的是,王阍运的复古诗学以通经为起点,进而引出对“情”的阐发,再外化为“文”的形式,形成了一条较 为完善的以“治情”为核心的复古诗学体系。 关键词:王闾运;“今文学”;复古诗学;治情;历史建构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942(2011)05—0081—06 王闽运诗学的复古与其“今文学”的复古立 而恰恰是在对它们的态度中,王闾运才逐渐明确 场是一脉相承的;复古不仅是其诗学观念生发的 了自身诗学复古的对象。他如是评说明七子的复 关键环节,而且是其诗学地位与诗歌成就得以认 古诗学:“明人号为复古,全无古色。”[4]538“可 同的最大保证,“今所传《湘绮楼诗》,刻意之作, 看明七子诗,殊不成语,大似驴鸣犬吠,胆大如 辞采巨丽,用意精严,真足上掩鲍谢,下揖阴何, 此,比清人尤笑也。”[5】2 由此可以看出,王闽 宜其独步一时,尚友千古矣。99[z121王间运诗学选 运对明七子的诗学复古是持批评态度的。他认为, 择独尊汉魏六朝诗歌及其主张,力主通经、治情、 明代七子的拟古、复古并没有达到复古所应具备 主文的诗学本体,诗法上尽法古人,在近乎服膺 之要求与高标,其尤对他们模拟初盛唐诗学且只 于古人诗学的立场下建构起了复古的诗学体系。 是“剽窃唐人皮毛”的复古路径颇为不满;为此, 虽然后人认为其诗学往往游离于社会现实之外, 在诗学复古选择上,王闽运也就否定了由明七子 “极端的模仿古人,几乎没有‘我’在,几乎跳 所开创的宗唐诗学。 不出他所生活的时代空气以外。”[2】3 但是,“王 当然,就晚清诗坛而言,复古仍是主导潮流, 氏之诗,尚有不可磨灭者在”【3],他的诗学复古 以“弥宋”为主的复古诗学当为诗坛主流;而以 背后深藏的是晚清衰世文人的“为文之用心”,而 复古自居的王闯运却不谙当时诗学复古之道,对 这也正是王阎运以经淑世的“今文学”学术研究 宋型诗及其“弥宋”诗派表现出极大的抵触与不 所体现出的价值取向之于其诗学的启发和渗透。 屑,“无论何文,但属词成句,即自有章。……诗 则不然,苏诗不成章,学苏诗者愈不成章。正使 一、诗学生发的古典维度 一二句偶似,于章则未也。……孟子、宋儒皆未 作为晚清传统文人的代表,王间运在诸多方 成章也。九流之不及六艺,以无章耳。”【6J2” 基 面表现得较为保守,如反对太平天国运动、洋务 于对诗学复古的认识,王闽运窃以为,就算是当 运动、维新变法和运动等;但是,具有强烈 下占据主流的“弥宋”复古诗学也不足为道;其 自负且深藏“帝王之学”的王闯运,又往往表现 不仅认为他们的诗学复古不仅取法不宗,而且影 出一种爱国者的形象,并且使其学术和文学在复 响诗道发展和误导世风,甚至忽视了诗学之本于 古的基点上显现出一定的创见和变通。 情和文的独特魅力,“近代儒生深讳绮靡,乃区分 (一)观既有复古诗学之态度 奇偶,轻诋六朝。不解缘晴之言,疑为淫哇之语, 王阎运既然选择以复古作为诗学生发的基 其原出于毛、郑,其后成于里巷。”[ 】 础,那么,他自然不会无视既有的复古传统,特 由此可见,在诗学复古对象的选择上,王闽 别是明七子的诗学复古和晚清诗坛的弥宋诗学; 运明确地表达了对尊唐与崇宋诗风的不满,从而 收稿日期:2011-07—10 作者简介:王成(1982.),男,湖北汉川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中国文论、中国美学研究。 82 湖南城市学院学报 2011年第5期 表露出他所要进行的诗学复古,走的是一条不与 同时代人同语的独特路径。 (二)寻诗学复古之古典维度 晚清时期,诗坛“弥宋”之风更甚;特别是 同治、光绪年间,主张取法“三元”(开元、元和、 元{;占)的诗人比比皆是,真可谓“天下鹜逐”。面 而且对既已公认的代表诗家陈、李、杜等人进行 了批评,形成了自身诗学复古的特殊价值取向。 二、通经、治情、主文的诗学本体 以汉魏六朝五言古诗为复古基点,王闽运建 构起了自己的诗学体系。在诗学本体的营造上, 王阊运以通经为起点,进而引出对“情”的阐发, 再外化为“文”的形式,形成一条较为完善的复 古诗学路径。通经、治情、主文的诗学本体是进 入王闽运复古诗学的关键词,它们不仅表现出其 对如此情境,王闾运较为明确地表明了对“矜其 奇诡”、“歌诗失纪”的宋诗派极大的鄙弃和不满。 王间运既不满明七子诗学复古的既有成效,又不 主张“弥宋”诗学的复古路径,而是期望以一种 更为高格和彻底的姿态进行诗学的复古。 在王闽运看来,将复古的维度上溯到汉魏六 朝诗歌及其主张,无疑更具本源性和可取性,“陈 子昂、张九龄以公干之体,自抒怀抱,李白所宗 也。元结、苏涣加以排宕,斯五言之善者乎。刘 希夷学梁简文,超艳绝伦,居然青出,王维继之 以烟霞,唐诗之逸,遂成芳秀。张若虚春江花月 用西洲格调,孤篇横绝,竞为大家,李贺、商隐 挹其鲜润,宋词、元诗尽其支流,宫体之巨澜也。 杜甫歌行,自称鲍、庚……”[8]5 - 王闽运认为, 唐代诸诗派皆承汉魏而来,而后世之宋诗、元诗、 明诗等,自当皆为末流;为此,王闽运就为其诗 学复古树立了正宗——汉魏六朝诗歌及其主张。 王阎运认为,诗法应该完备于魏晋,若复古,则 当取最为本源者为上;我们可以看出,王闽运诗 学较之他人更为彻底的复古立场与决心。显然, 王闽运对诗学复古对象的批评和选择体现了其 “今文学”学术研究的复古立场,即彻底复古, 返回本源,在追源溯流的基础上力求返本,追求 一种更为正宗与本源的复古高标。 王闽运以彻底的复古立场明确了其诗学效法 的对象,尔后,他又进一步对诗学复古的范围进 行了界定,“七言较五言易工,以其有痕迹可寻, 易于见好,李、杜门径尤易窥寻。然不先工五言, 则章法不密,开合不灵,以体近于俗,先难人古, 不知五言用笔法,则歌行全无步武也。既能作五 言,乃放而为七言易矣。切记!太白四言之说, 四言与诗绝不相干。作诗必先学五言,五言必读 汉诗。而汉诗甚少,题目种类亦少,无可揣摩处, 故必学魏、晋也。诗法备于魏、晋,宋、齐但扩 充之,陈、隋则开新派矣。”【 ] 我们可以清楚 地看到,王闺运将诗学复古的范围主要框定在了 汉魏六朝的五言古诗;其不仅从师法、诗律上强 调拟古作需从汉魏六朝古诗来求之的客观论断, “今文学”价值体系在诗学领域的有效渗透,而 且也体现出诗人于复古诗学的独特认识和建构。 (一)“经术可入词章”的诗学起点 作为具有深厚学术背景的学人,王闽运的复 古诗学必然会打上浓厚的学术底蕴。事实上,王 闯运也确实如此,他将经义作为了诗学生发的起 点,并且在对世俗之见的纠偏中为其诗学复古的 展开奠定了基础。 对前人论诗不取经义的做法,王间运是颇为 不满的,“俗人论诗,以为不可人经义训诂。”[ 】 “今世所云经学、词章,即史家儒林、文苑,皆 士人之一艺,人世之羔雁,曾非学也。圣人词无 不章,学则垂经,虽白天生,亦由人力。……通 经者未有不文,能文者未有无学。”【llJ 在此, 王闾运将不用经义论诗的做法称为俗人之见,并 且以通经能文的圣人为楷模,极力主张“当依经 以立本”的论诗立场,“所谓经术可人词章。一贯 之学,为文家上乘。”[ 】 。当然,王阊运将“经 术可人词章”作为诗学复古的起点,并不是简单 地复归到以经人诗和以经解诗的传统;而是试图 突破世俗诗学浅薄的表层论诗之道,鄙弃拟古不 深、解诗不入的复古通病,进而以经义阐发模式 在诗学领域打通一条意义得以再生发的“通口”。 也就是说,王闺运的诗学复古有意遵循了“今文 学”学术研究的价值体系,力图以通经之微言大 义来寻求诗学的现实意义和当下功效。 因此,王闽运的“经术可人词章”,实际上是 以经义阐发模式入“词章”,是一种思维模式、方 和价值观上的承接,而这才是王闽运以通经 为诗学本体建构取向之一的真实内涵之所在。如 “我更西寻黑水南,遥将茹酱寄辊掸”。[ ] 。作 为赠答诗作中的一联,此两句似乎于字句上无外 乎友情的抒发和渲染;但是,考虑到王闽运复古 诗学所具有的学术背景,它实际上又在外在层面 第32卷 王成:“今文学”视阈下王阊运复古诗学的历史建构 83 之外传达出一定的微言大义;“药酱”和“鞔挥” 就于“春秋笔法”之中彰显了诗学的深层意蕴。 “药酱”不仅化用了汉代“唐蒙开通夜郎古道” 的典故,而且寄寓了诗人攘除外患之志向;而“辊 挥”更是直接的涉及到诗人“今文学”学术研究 的思想内涵,将诗人心中的夷夏之辨——华夏中 心论、以夏化夷的观点鲜明地表达出来了。 王闽运将“经术可人词章”作为诗学复古的 起点,以求在思维模式和方上跟进其“今文 学”学术研究的路径,从而将诗学的经世立场用 一种迂回的方式呈现出来了。我们应该明确:王 闽运诗学本体的通经维度同样指向了“治”,是一 种为“治”的诗学价值表达,“词赋似小,其源在 《诗》,《诗》者正得失,动天地,吟咏情性,达 于事变,……夫赋无空疏之作,世鲜能通博之家, 但患为不精,何至远而遂泥于此,留意是亦为政 也。”【 】 从王闽运整个诗学体系来看,其诗学主张似 乎沉迷古人至深,往往见不出诗学之于当世的积 极态度;而实际上,王闯运的诗学是在复古过程 中承接了其“今文学”的学术理路,将诗学之“用” 隐藏较深,有意“以词掩意”,于不露声色中彰显 出诗学为“治”之本色。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 将王闽运的诗学视之为“古董”,其在通经的诗学 本体建构中已经明确了其诗学复古的逻辑起点一 一“经术可人词章”;而这不仅仅体现在反映社会 现实和自身苦难的少量诗作中,如《圆明园词》 《发祁门杂诗》等,甚至其整个诗学体系均可作 如是观。可以说,以经观之,以用通之,是我们 进入王闺运复古诗学的路口;而真正支撑起其复 古诗学大厦的则是“治隋”的诗学本体与用心。 (二)“治情”的诗学本体与用心 王闽运不仅在其复古诗学中多次论及到诗与 “情”的关系,而且不吝以“诗缘隋”、“诗贵隋”、 “诗主性情”等论断来表述自己的立场。王间运 诗学之“情”虽是以返回汉魏六朝“诗缘情”的 诗学本体为基础的;但是,他并没有如汉魏六朝 诗学那样单一注重一己之性情的抒发,而是对诗 之“情”作了形上层面的开拓,即在“为己”与 “为治”的价值旨归中对“情”进行了生发和诠 释,从而最终实现了对“治情”诗学本体的建构。 诗与“情”是一种什么关系呢?王闽运是有 自己的看法的,“诗以养性,且达难言之情。”【9】2 “古之诗以正得失,今之诗以养性情。虽仍诗名, 其用异矣。”【H] ‘诗贵有情乎?序《诗》者日: 发乎情,而贵有所止;则情不贵。人贵有情乎? 论人者日:多情不如寡欲;则情不贵。不贵,则 人胡以诗?”[151 瑚。在此,王闽运明确了 隋” 之于诗的重要性,将有无情性作为诗歌产生的基 础,从诗学发生学的角度赋予“情”本体论的地 位。从论诗的历史渊源来看,王闽运以情立论显 然是接受了陆机“诗缘情”的理论主张,“晋浮靡, 用为谈资,故人玄理。宋、齐、梁游宴,藻绘山 川;梁、陈巧思,寓言闺闼,皆言情之作,情不 可放,言不可肆,婉而多思,寓情于文,虽理不 充周,犹可讽诵。”【 】 王闽运是深信“诗缘 情”的诗学法则的;而且,他力图恢复诗学“情” 本体的努力,也确是相当执著与果敢的。为此, 他甚至对奉为经典的《诗三百》予以否定,进而 挑战具有深厚基础和传统的“诗言志”理论,“近 人作诗,皆托源《诗三百》,此巨谬也。……论者 欲以比古经,岂不谬哉?六义之旨,同于温柔敦 厚,非以问世也。犹之“思无邪”,非五经有邪也。 邪姑不论,而温柔敦厚固词赋之所同。诗不论理, 亦非载道,历代不误,故去之弥远。”【 】237 之 王阎运之所以作出如此论断,既是其诗学复古以 汉魏六朝为高标的必然结穴,又是其试图对当世 诗坛过于轻浮和势利的诗风进行纠正的努力。 当然,从诗学的历史传承以及王阎运诗学的 表层维度来看,言“情”已不是什么新的主张, 更难见出有何突破与创造,而王闽运复古诗学实 现所谓的真似汉魏六朝诗学,即是其所能达到的 最高境界了;倘若如此,王闽运也真就是个“活 着的六朝人”。事实上,在既有的诗学评论中,王 闽运仍然处于争论之中;为了厘清其诗学复古之 于传统的承接与突破,我们需要进一步明了王闽 运复古诗学之“情”的真实内涵。在生涯晚期, 王闾运有过这样的论述,“已而看昨日日记,八十 老翁自比林黛玉,殆亦善言情者。长爪生云:‘天 若有情天亦老’;彼不知情,老不相干也。情自是 血气中生发,无血气自无情。无情何处见性?宋 人意以为性善情恶,彼不知善恶皆是情。道亦是 情,血气乃是性。食色是情,故鱼见嫱、施而深 潜,嫱、施见鱼而欲网钓,各用情也。”[512357王 间运复古诗学屡屡强调要“达难言之情”,其对 “情”的建构却仍是比较通达和宽泛的。无论是 与生俱来的秉性,还是道、善恶、食色等,都是 人之“情”的应有范畴,也都是王闽运复古诗学 84 湖南城市学院学报 2011年第5期 所力图想要传达之要旨。由此出发,王闯运复古 诗学的“情”就成为了个体的人现实存在的表征, “诗”、“情”及关乎二者的“为己”、“自治”等, 最终都可纳人到其“治晴”的诗学本体。“治隋”, 即以诗歌来恢复人之常情与本性,而“非可快意 骋词,自状其偏颇,以供世人之喜怒也” 7J ; 若社会个体皆能依诗而“自治”,整个社会亦能大 治,而这即是“治情”诗学的最终归宿。王闽运 的“治情”诗学本体在“为己”而“自治”的向 度上是较为敞开的;可以预料的是,对于具有经 是人之为人的本然规定性所在。因此,王闽运复 古诗学之“情”,又表现出与汉魏六朝诗学一定的 异质性:它不再单纯地强调诗歌的抒情本质,也 不再留恋于“非长歌何以骋其情”的创作主旨, 亦不再仅仅注重诗学意义生发的单一维度,而是 力图表征完整的个体本质及其本然存在状态。 显然,王闽运复古诗学对“情”的框定,是 世意识和现世精神的王闽运而言,这绝然不是终 在传承汉魏六朝“诗缘情”理论的表象下又作了 一定的开拓。在王闽运看来,既然诗学是以表征 个体的方式存在的,那么,“为己”自然就是诗学 的题中之义了;为此,诗学对“情”的倚仗,以 及“情”由诗发的理路,最终都离不开“为己” 的价值旨归,“古以教谏为本,专为人作;今以托 兴为本,乃为己作。”[161551“亦以自发情性,与 人无干。虽足以讽上化下,而非为人作,或亦写 情赋景,要取自适。”[1412325当然,王问运复古诗 学的“为己”向度并不是那种简单的吟咏风月与 感怀伤悲式的“独语”或自言自语,而是寻求一 种个体存在的本然状态。也就是说,诗歌如能展 现个体本质,即是“为己”,进而才能够实现“自 治”,而这也是其“治情”诗学本体的内在逻辑构 成。虽然王闽运的复古诗学讲究“诗不论理,亦 非载道”;【6J2 但是,他重“情”、“治情”,将“情” 的表征与彰显指向“为己”的诗学意义,把“诗 以养性情”的主旨落实为个体本然状态的呈现, 本身就暗合了其“今文学”学术研究的价值取向, 即以“自治”达到“治天下”。作为对魏晋六朝诗 歌及其主张的模仿,王阎运“为治”的诗学倾向 往往是藏而不露的,我们往往只能从其诗学由“为 己”而通达“治情”的路径中有所管窥,即以诗 学正一己之“情”而正天下人之“情”。 王阊运始终认为,古之学为己而诗学昌盛, 世道亦不危;今之学为人而诗学凋敝,世道亦乱; 但今人却不知反求诸己,诗心人心愈乱,诗道世 道不盛亦已。王闽运别出心裁、大张旗鼓地复古 汉魏六朝诗歌及其主张,似有以诗正诗心(“为 己”)进而挽救世道人心的主观用心,“诗者,持 也。持其所得,而谨其易失,其功无可懈者。虽 七十从心,仍如十五志学,故为治心之要。”【4j539 “诗者,文生情。人之为诗,情生文。文情者, 治情也。”【l 1 8。诗以达情为主,而情亦能为诗; 诗情合一,则在于“治情”。王闽运复古诗学中 点,“以词掩意,托物寄兴”的背后或许潜藏的是 一位末世诗人的良苦用心,“然湘绮拟古,内容亦 关涉时事。”¨ 王闯运复古诗学“治情”本体的 建构是相当隐讳和曲折的;但是,从整体来看, 它仍然没有背离其“今文学”学术研究的价值立 场,如“治情”本体对“诗缘情”的复兴、对“为 己”的认同与营造,以及由此而孕育的诗学经世 维度等方面,均可见出其“今文学”的深刻影响 和渗透。 (三)主文的诗学追求 与“今文学”微言大义的阐发模式具有异曲 同工之妙,王闯运复古诗学意义的生发也十分注 重“文”对于“义”的掩饰,以求曲折婉转地表 达诗学的“为治”倾向。为此,他尤其重视诗歌 的外在形式——“文”,期望由模拟古诗之“貌” 来进入到古诗之“神韵”,进而完善其复古诗学本 体的建构。 王间运说,“今之诗乃兴体耳”,“兴”既是诗 人外感于物的情感媒介,又是性情感发的方式特 色,“盖风、雅国政,兴则己情;风、雅反复咏叹, 恐意之不显,兴则无端感触,患词之不隐。”【6】2 王闽运既要强调诗学的“情”本体,又要避免“情” 之于诗学的伤害而滑向世俗诗学一端,再加上他 对汉魏六朝诗学的膜拜立场;为此,其选择不同 于汉儒诗教内涵且于晋魏六朝已逐渐深化的“兴” 为诗之体,是具有很强的针对性的。“文已尽而意 有余,兴也”,[1811 王闽运不仅看重“起情故‘兴’ 体以立”[ ] 的诗学法则,反对诗学长期以来的 浓厚载道传统;而且力求“兴”所赋予诗学之含 蓄、婉转、深远的意义生发方式。在王闽运看来, “诗有六义,其四为兴”,[H] 若要复兴“诗缘 情”的诗学本体,就必然要倚仗诗之“兴”体; 然后,再由“兴”所生发的诠释模式进入诗学之 “情”,实现“情生文”与“文生情”的二元对生, 从而建构起既符合诗学发展规律,又合乎自身诗 第32卷 王成:“今文学”视阂下王阁运复古诗学的历史建构 85 学价值抉择的完善体系。 王闯运诗学复古的直接对象是汉魏六朝诗 歌,绮丽、典雅、深情、华声的诗歌主张与风貌, 自然是其首先效仿的对象,“夫神寄于貌,遗貌何 所得神?”[2o】 4。,如何模拟古诗之“貌”就成为 其复古诗学体系十分重要的维度。关于辞采之绮 靡,王阄运有过正面肯定,“近代儒生深讳绮靡, 乃区分奇偶,轻诋六朝。不解缘情之言,疑为淫 哇之语,其原出于毛、郑,其后成于里巷。”[ ] “诗涉隋韵议论,空妙超远,究有神而无色,必 得藻采发之,乃有鲜新之光。”[211542王阎运深知 辞采之丽对于诗学“情”本体的重要性,而且躬 体力行,不仅取“绮”而自命“湘绮楼”,且“湘 绮自壮年喜学刘希夷体,以明艳响亮为宗”,[ ] “今所传《湘绮楼诗》,刻意之作,辞采巨丽,用 意精严,真足上掩鲍谢,下揖阴何,宜其独步一 时,尚友千古矣。”[231 这些都暗示了其于模仿中 求得古诗之“貌”的初衷。 与此相适应,王间运的复古诗学也十分强调 用典,作为诗歌表现形式的一个层面,王间运所强 调的用典,不是以典凑诗而使诗流于苦吟与意象 经营,而是力主用典于无痕和自然。他更加反对 直白浅显的俗典堆砌,所谓“一用俗典,通首减 色。”[ 】 ∞一方面,王闯在复古诗学的用典,固 然是为了伸张缘隋而绮靡的诗歌风貌;另一方面, 用典之目的也是为了诗学“情”本体的建构,而 不应该有损于“情”的本然状态及其现实显现。 因此,王闽运复古诗学所强调的用典是有所选择 性的,用而不乱、掩而不直、丽而不张是其主要 准则,这在其大量的诗作和诗评中随处可见;如 《过王家营感旧》中的“得鹿真如梦,悲麟敢问 天”等。 王闽运复古诗学的主文倾向还突出体现为对 格调的重视,其在诸多诗论中都透露出以格调论 诗的取向,“诗主性情,必有格律。”[161551“既不 讲格调,则不必作;专讲格调,又必难作。于是 人争避难,多为七绝、七律,以为易成而又易人 格也。’’【 】 王闽运诗学“尽法古人之法”,重模拟、讲工 夫,其力图在“音”、“律”、“调”等方面重现汉 魏六朝诗风的复古理路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王 阊运复古诗学所强调的格调并不是单纯的指 “音”、“律”、“调”,而且还包括词采、体式、师 法、诗境等层面,其是要在得古诗之气象与格调 的标准下尽诗法之能事,从而最大限度而又不失 章法地突显“文”的作用和意义。 总的来看,王闯运复古诗学的主文倾向显然 是与其模拟汉魏六朝诗学密切相关的;然而,主 文对于其诗学体系来说还有更深层的意义,那就 是他所说的“以词掩意”,“故贵以词掩意,托物 起兴,使吾志曲隐而达于自然,闻者激昂而思赴。 其所不及设施,而可见施行,幽窃旷朗、抗心远 俗之致,亦于是达焉。”[7J5 王闽运认为,诗之本 体在于人之“情”的显现,而且诗与“情”相互 依存和共生;好的诗歌是由诗人本然状态所孕之 “情”自然生发的,即“情”的现实再现。而事 实上,历来的缘情诗学似有一种以“义”取胜的 误区,往往容易忽视本然状态的“情”,而热衷于 “世情”和一时、一地之情。此种专注于“义” 的主观抒发与暴露的诗学,显然是无法客观表征 个体本质及其本然状态的,甚至会造成一种泛情、 滥隋的世俗诗学取向(如王闽运批陶尊谢的诗学 取向),从而背离“为己”而“为治”的复古诗学 主旨。因此,“以词掩意”的主文追求在避免以义 曲情的基础上,不仅是对当世晚清诗坛功利主义 诗风远离“诗心”与“情”的某种非难,也是王 间运表达其复古诗学之价值旨趣的内在要求,而 这也足以见出其“今文学”学术研究的价值取向 及其表征方式之于诗学的深刻影响,“湘绮屡言诗 非小道、可以之治心约情,……‘以词掩意’之 法,重在以古人之情修持自己之情,如此,方能 与湘绮所谓‘《诗》通《春秋》,义取自治’之旨 打通。’’[25] 参考文献: [1]汪辟疆.汪辟疆说近代诗[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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