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论西画对明清民间绘画的影响 Ｏｎ ｔｈｅ Ｉｎｆｌｕｅｎｃｅ ｏｆ Ｗｅｓｔｅｒｎ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 ｔｏ ｔｈｅ Ｆｏｌｋ Ｐａｉｎｔｉｎｇ ｉｎ ｔｈｅ Ｍｉｎｇ ａｎｄ Ｑ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ｉｅｓ 文－黄旭楠 ［内容摘要】随着西方传教士们纷纷来华，西画东渐已然成为一个影响深远的艺术现象。然论及磋 画东渐，人们首先想到的便是清廷以郎世宁为首的“海西画派”。事实上，西画对中国绘画的谚 透和影响，远不仅仅局限于清廷画坛，而是呈现多角度、全方位的立体态势。笔者本文将以宫廷 外的绘画为研究视角，对西画东渐的艺术现象予以相关解读。 ［关键词】西画东新 民间绘画 影响 艺术的外来影响一直是艺术史研究中的重要问题，西画 各个不同地域的民间年画大多以渲染喜庆气氛的内容为丰， 东渐则是中国艺术电中一个不容忽视的研究命题。学界通常 如《麒麒送子 的看法是，西画东渐与西方利玛窦这样的传教士密不可分。 升官图 天宫赐福 《福寿三星》《婴 戏图》 百子图 等等。由于这些作品和中国民间的传统风 应该说，伴随着西方来华的传教士们的活动，西画东渐已然 俗密切相关，从而深受民俗研究者以及收藏者的青睐。我们 成为一个十分重要的艺术现象。然而说到西画东渐，人们首 通常可以将这些题材归纳为：美人、娃娃和吉庆寓意；戏文 先想到的便是清宫以郎世宁为首的“海西画派”，且大多认 故事；风景、花卉；耕织生产、春牛；时事。［２ 民间艺人不 为这种外来画风对宫廷外的绘画并无多大的触动，甚至以为 同于文人画家那样瞻前顾后，对外来事物的好奇心和吸纳性 西洋画法“只在宫墙内开花，没有在当时整个中国画坛上结 十分活跃。明清以来，年画同样在技法和审美趣味Ｌ有了很 果。不久即归消沉，其影响甚微”。… 大的改变，对西洋画法的吸收也为其中的重要方面。 天津杨柳青年画中的一幅描绘北京市民抢当铺的时事题 事实表明，两画对中国绘画的渗透和影响，远不仅仅 存在于清代宫廷绘画，而是呈现出多角度、全方位的立体态 材作品便很有代表性。该幅年画构图繁缛、人物众多、故事 势。从相关资料来看，虽说在清宫绘画中的卷轴画、版画均 性强，因而西画中的透视、明暗、块面等技法便很好地显示 有较多“海西画法”的作品可供参阅，但是在宫廷外我们同 出了技法作用。整个作品洋溢着喜庆的气氛，生动表现丁当 样可以看到类似“海西画法”的佳作传世，且数量众多，内 时的场景，情感鲜明地反映出了旧社会中的巾国百姓对此类 容更加丰富，甚至出现地域性的审美差异，如苏州桃花坞与 事件的赞许态度。老北京人有“二十六年抢当铺”的说法， 天津杨柳青版画中的海西风格便存在一定的地域差异。关于 这是指清朝光绪二十六年（公元１９００）的抢当铺事件。画面 西画技法对明清宫外绘画的影响，较为突出的事例当为明朝 中描绘的历史事件正值八国联军侵华期间，可以说既为当时 万历年间程君房 程氏墨苑》中出现的四幅西方天主教义题 中国内部矛盾也为中国人民与外来侵略昔外部矛盾的生动写 材的皈画作品，此使其最终在与同乡制墨名家方干鲁的商业 照。当铺应该说是旧中国社会的产物，过去北京人将城巾的 竞争中取得明显优势。该四幅作品的样稿本为传教土利玛窦 金店、钱庄、粮行与当铺并称为“四大行”，此四行操纵着 送给他的礼品，商人的职业敏感度促使他特意在家族性商品 金融行情以及百姓口粮的价格。据专家考汪，清光绪年『由］， 上对其进行细致的图案复制，甚至附上似是而非的罗马拼 北京城内的当铺也不过就二十来家，且必须有官方发放的 音。如今看来，该四幅作品不论在构图、比例还是块面表现 “当帖”，按时纳税，才能正常营业，所以此时的当铺，明 与木版画刀法上，较之以往均有较大差异，显然此种新颖的 显带有半官半民的性质。尽管当铺一直打着“济 利人，周 木版表现技法在当时可谓独树一帜，并因之具有成功的市场 旋两便”的幌子，但当铺中的伙计却个个神气十足，总不忘 业绩。然此类作品毕竟带有明显的临摹色彩，其创造性仍不 对前来当东西的人无情地进行高乖ｌＪ贷盘剥。普通百姓无 对 够突出，也就是说程氏商业与审美上的贡献远超出其艺术技 当铺恨之入骨，有着“宁可人饿死，也不进当铺”的说法，法上的贡献。值得关注的是，在其他样式的民间绘画尤其是 但穷困潦倒时又总要无奈地夹着当物走进当铺。而一旦遇 在木版年画以及民间的肖像画中，西洋画法在审美上的新鲜 到突发事件，社会秩序哄乱之时，人们集体抢当铺也是情理 感以及技法优势则得到了充分的肯定与传播。以下我们将通 之中的事了。光绪二十六年（公元１９００年），八囤联军进犯 北京时，光绪帝和慈禧太后逃亡西安，北京城乱作一团。国 过具体的案例对其予以较为细致的阐述。 年画是我国民间艺术中的一个重要门类。就内容而言， 破家亡之际，难民们遂把当铺作为抢砸对象。抢砸当铺的百 姓正沉浸在节日的快乐中，而此时八国联军正在对清王朝的 都城残暴地进行烧杀淫掠，这真是旧中国一个发人深省的历 史瞬间。正是如此，图中作者还不忘画上两名帝国主义侵略 者的形象，他们二位站立一旁，身穿的制服以及携带的洋 表明了自己独特的身份，他们已然也为抢砸的队伍中的重要 成员。 ０由此可见，西洋画法在表现新的生活气息浓郁的时 事题材方面，具有明显的技法优势。而该幅作品则因西画技 法的运用及其所描绘内容的特殊性更显得意味深长。西画技 法在表现时事题材上的优势还可以从上海的Ⅸ点石斋画报》 （１８８４一一１８９８）中更多地体现出来。 苏州桃花坞“姑苏｝；反”的年画中，西画技法的运用更 使得这一时期的年画作品面目一新，此类作品目前已成为收 藏者与研究者关注的热点。所谓“姑苏Ｉ；反”，特指清代康、 雍、乾年间的苏州挑花坞年画。该时期的苏州年画作坊遍布 于桃花坞以及虎丘、冯桥、山塘一带，盛期时多达数十家， 汇集了不少能工巧匠，年画产量惊人。其内容也以年画中常 见的故事画为主，而在表现车水马龙的都市生活方面则有着 突出的艺术贡献。今日看来， “姑苏版”年画最大的艺术风 貌当是融合＿ｒ西画披法。年画的创作者为了满足市民阶层猎 奇尚异的审美心理，特意将苏州的都市景观作为艺术表现的 重心，而对西画的融合则成为其中重要的技法支点。当时的 苏４，１１为经济繁荣、富甲天下的商业都市，此在清代苏州籍画 家徐扬的 盛世滋生图 （乾隆二十九年）、 乾隆南巡盛 典图》（乾隆三十五年）中有着生动的体现。苏州的繁华吸 的大型版画。特别要引起重视的是，它能确切地把握西洋铜 引了西方传教士的注意，故而其很快也成为耶稣会传教的南 版画中所得到的意象，把它融人传统中国绘画的主题中，并 方重镇。在这个层面上讲，一种“全面地接受西洋技巧”的 以自然而然的形式表现出西洋绘画的特征。” 虽说我们看 “姑苏版”【４】的流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再说，苏州远离京 到“姑苏版”年画有着不同干传统年画样式的透｝见、明暗、 都，文风昌盛，艺术气氛应当是十分自由活跃，绘画上的新 空间、墨色的艺术表现风貌，但却在视觉感受上显得并不生 思想、新技法也更易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而作为年画主要 硬、突兀。苏州作为满清帝国南方的经济、文化中心，其 受众的市民阶层更是以自己较为的世俗人生观、审美观 呈现出的繁华富饶、无限风光，在画中尽收眼底。如《姑苏 支配着年画的发展，乐干见到他们的生活面貌和审美趣味在 万年桥》，该图绘于乾隆辛酉（１７４１），纵１０６．５厘米，横 艺术中得以呈现。 ５７．５厘米，构图极为复杂，景物繁多，透视和明暗的西洋笔 “西洋笔法”作为一种新兴事物显然深受市民喜爱，因 法运用得十分到位，准确而生动地展现了苏州万年桥的盛世 而我们看到不少的桃花坞年画佳作上总不忘刻上“仿大西洋 风光。万年桥为“姑苏｝｝反”年画中的常见题材，在这一时期 笔法” （《姑苏万年桥 ．乾隆六年刻）、 “仿泰西笔法” （《山塘普济桥》）、 “仿泰西笔意” （ 西厢记图》）、 “法泰西画意” （ 百子图 ）等字样 】。在市民阶层的眼 不同｝｝反本的万年桥年画中，虽然在角度或是细节刻画上稍有 区别，但却无一例外地运用了“西洋笔法”。 如此看来，西画东渐不仅在清宫里生根发芽，在宫外同 里，这无疑可视为颇具吸引力的商业标签。 “泰西”是当 样表现出较多的影响痕迹。 “海西画法”既给我国带来了油 时人对欧洲的泛称。画家和画商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为 画、铜版画等原本陌生的艺术品类，也给我国传统的文人画 了能有丰厚的经济回报。我们看到这些带有“西洋笔法” 的作品，如《西湖十景图》《苏州阊门图 《苏州新造万 年桥图》等，在尺寸上往往纵达９０一ｌ０５厘米、横达５０—５５ 乃至民间版画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艺术参照。 （黄旭楠／江苏大学艺术学院美术学硕士研究生） 厘米，可谓版画史上十分罕见的大型版ｌ６】。画面中空间纵深 感、透视、明暗的艺术表现，乃至色彩的变化，均迥异于传 统年画技法，给人一种焕然一新的视觉感受。 注释 【１】王伯敏＜中国美术通史）【Ｍ１．第６卷，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１９９８：１４９ 【２Ｊ王逊＜中国美术史）【Ｍｌ，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１９８９．４７２． ｆ３ｌ樊渡、朱光耀《画中历史——中国历史画艉读＞【Ｍｊ，：三联书店（）有限公 司，２００７ １９８—１９ｇ． 更为重要的是．这些年画作品如同郎世宁在清富所作的 艺术创新一样，将中西绘画的技法以及审美趣味的融合推上 了一个新高度，甚至说融合得更加完美。日本学者黑田源次 指出： “姑苏版是指在西洋铜版画（雕版印成的图画）影响 下产生的作品，它是中国版画史上极为罕见的具有优秀技术 【４ｌ莫小也（十七——十八世纪传教士与西画东渐＇【ＭＩ．杭州２００２：２６３ 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 ｆ５ｌ刘汝醴、罗东子（桃花坞木版年画）【Ｍ１。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１９６１ １０ 【６】王雨中＜西方铜版画对清代桃花坞年画的影响）【Ｊ】。装饰．２００５（０６｝． 【７Ｉ奠小也《十七——十八世纪传教士与西画东渐）ＩＭｌ，杭州：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 ２００２ ２６４ ２０１５年翦５期’总第３２期Ｊ Ｈ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