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０年第３期 （总第１１５期） 齐齐哈尔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Ｑｉｑｉｈａｒ Ｊｕｎｉｏｒ Ｔｅａｃｈｅｒｓ’Ｃｏｌｌｅｇｅ Ｎｏ．３。２０１０ Ｇｅｎｅｒａ１．Ｎｏ．１ １５ 《古代汉语》注释商榷两例 周学峰 （曲阜师范大学．山东曲阜２７３１６５） 摘要：在学习使用《古代汉语》教材过程中，发现课本对“旋”、“以”等词的注释值得商榷。我们认为： “旋”有“改变”义。“以”通“有”。也有“使”义。 关键词：古代汉语；旋其面；以 中图分类号：Ｇ２５６．３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 ００９—３９５８（２０１ ０）０３—００３０—０２ ｏｎ ｔｈｅ Ｎｏｔｅｓ ｏｆ¨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ＺＨｏＵＸｕｅ—ｆｅｎｇ ●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Ｌｉｂｅｒａｌ Ａｒｔｓ，Ｑｕｆｕ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Ｑｕｆｕ，Ｓｈａｎｄｏｎｇ，２７３１ ６５．Ｃｈｉｎａ） ．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Ｉｎ ｔｈｅ ｐｒｏｃｅｓｓ ｏｆ ｒｅａｄｉｎｇ’’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ｔｈｅ ａｕｔｈｏｒ ｈａｓ ｆｏｕｎｄ ｔｈａｔ ｓｏｍｅ ｅｘｐｌａｎａｔｉｏｎｓ ｏｆ ｗｏｒｄｓ ｓｕｃｈ ａｓ”ｒｅｖｏｌｖｅ”ａｎｄ ”ｂｙ”ａｒｅ ｎｏｔ ｃｏｒｒｅｃｔ ｏｒ ｃｌｅａｒ，ｗｈｉｃｈ ｉｓ ｏｐｅｎ ｔｏ ｑｕｅ．￣ｔｉｏｎ．Ｗｅ ｂｅｌｉｅｖｅ ｔｈａｔ：”ｒｅｖ０ｌＶ ｈａｓ ｍｅａｎｉｎｇ ｏｆ”ｃｈａｎｇｅ”．’。Ｂｙ”ｉｓ ｅｑｕａｌ ｔＯ ｈａｖｅ”．ｉｔ ｈａｓ ｔｈｅ ｍｅａｎｉｎｇ ｏｆ’’ｍａｋｅ”．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Ａｎｃｉｅｎ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ｒｅｖｏｌｖｅｓ ａｐｐｅａｒａｎｃｅ；ｂｙ ．‘ 一、“河伯始旋其面目”再探 ． 王力先生主编《古代汉语》第二册３９３页课文《百川灌河 （秋水）》： 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涣渚崖之间，不辩牛 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 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 望洋向若而叹日：“野语有之日‘闻道百，以为莫己若’者，我 之谓也。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而轻伯夷之义者，始吾弗 此段有两处常见疑难。一是“旋其面目”。云“旋其面”足 矣，何以再出“目”？ 古时“面目”虽偶有连用．但都作主语。 作宾语无有Ｉ司例，故今一般多视为连类而及。将“目”字作无 义论。二是“望洋”一词。此词古今异说纷星．今虽一致识同为 联绵词，在“望洋向若而叹”句中作状语，但仍有分歧。且 无一使人满意。Ｉ．Ｉ 信。今我睹子之难穷也。吾非至于子之门，则殆矣！吾常见笑 于大方之家。”ｌＩＩ Ｐ ｝ ． 其中“于是焉河伯始旋其而目，望洋向若而 Ｅ＝Ｉ：……” 句，学界注释历来纷纭不同。虽是短短一句话，其中分歧却 有三：一是“旋”字的注释，课文３９４页注释【７】为：“旋，掉 转”。【Ｉｌ１＇３ｏ．４）这是最有影响的解释，历代学者也多认ｌ＿Ｊ。当今 则有人认为：“旋”当读如“眩”，“旋其而目”就是“眩其而目”。 “所谓的‘旋其面目’事实上就是‘眩目’的意思。”１２１哪 二是 “面目”当作何解。通常释作“面孔”，或意译作“头”，依此义 一“旋其面目”则有“转头”之义，也有人认为“‘旋其面目’当为 转动面孔义．即摇头晃脑的动作，该身体动作在《庄子・秋水》 篇中则用来表示恍悟自得之义”。Ｉ 是“望洋”之义。对 此浙江大学教授黄金贵先生在《＜庄子・秋水）“望洋”新诂》一 文中作了详尽探讨。黄先生称此作“亘古疑案”。他的两个疑 问对我们很有启发，兹录如下： 黄先生的结论更是精彩：故“望洋”本义是定睛上视貌． 引申为定睛高远视义。指有心志、抱负者眼相。＜庄子・秋水＞ “望洋”今皆误连“向若而叹”，其实当连上“目”而成“目望洋” 句，此“望洋”用为本义。Ｉ‘ｌ 诚如作者所言：该文“廓清该词 研究中的种种迷雾，辨明是非得失，解此亘古疑案 ．实为不 刊之论。我们完全赞同黄先生的ｊ鼓见。据此则不仅“望洋”意 义之分歧可焕然而解，而且“面目”之句读亦加以确正。我们 感兴趣的是该文对“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一句的译文：“这 个时候，河伯开始回转他的而孔……”可以看出，黄先生对分 歧一的看法是同课文一致的。但这里亦有可疑之处。现代台 湾学者李勉《庄子总论及分篇评注》中就说：“‘河伯始旋其面 目’，坊问译文。多译为河伯方才转过头来。其实北海在黄河 之前，河伯望海神 须向前直视。何得云转过头来？”１９８０年 第５期的《学术研究》 卜面有雷庆翼的一篇文章＜河伯不用 “调转头来”》，进一步探讨了这个问题：“可以肯定，北海若在 河伯的正前而，那么，河伯何以要‘掉转头来’向北海若说话 呢？ 然不通。……‘旋’应该作‘改变’讲，‘面目’应该作‘态 收稿日期：２０１０—０１—１０ 作者简介：周学峰（１９７８——），男，山东省宁阳人，曲阜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专业２ＯＯ７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 方向：古代汉语。 一３０— 度’讲。‘旋’字本义虽为‘旋转’，ｌ而成语‘旋转乾坤’的‘旋’就 必以也。”《诗・大雅－皇矣》“临下有赫”，李富孙异文释：“潜夫 论班禄引作以赫。”可见，有、以可通。汉赵晔《吴越春秋・王僚 使公子光传》：“季札使还，至吴，阖闾以位让，季札日：‘苟前 君无废，社稷以奉．君也。吾谁怨乎？”’社稷以奉，《史记・吴太 伯世家》作“社稷有奉”。Ｉ司样，这里的“以”字亦当释为“有”。 可以解作‘改变’。古时没有‘态度’二宇，常用‘颜色’、‘颜面’ 或‘面目’，这不过是词的借用。” 我们认为这种怀疑不尤道理。首先，从词意卜说，“旋”可 递训为“变”。王力《龙虫并雕斋文集・理想的字典（四）》：…递 训’是以乙训甲，复以丙训乙之类。”“旋”有“转”义。《说文》： 如果说例（１）的句意按照课文的注释勉强可通，那么例 （２）的注释于文意则扦格难通了。依课文注，以，凭着。全句似 “旋，周旋，旌旗之指麾也”。《楚辞・招魂》：“旋人雷渊，靡散而 不可止些。”王逸注：“旋，转也。”“转”有“变”义。《商君书・立 本》：“兵生于治而异，俗生于法而万转”。ｌ６Ｉ 高亨注译：“万 转，万变。指风俗多变化，有好有坏。”《庄子・田子方》：“独有 丈夫，儒服而立乎公门，公即召而问以国事，千转万变而不 穷。” 汉王符《潜夫论・梦列》：“且凡人道见瑞而修德者， 一可译为：管仲凭着国君行霸道，晏子凭着国君显名，管仲晏子 （这样的人）还不值得做吗？而这样解释是有问题的。我们在 此需要探讨一下文意。课文中的这句话是公孙丑由于对孟子 回答有所疑惑而提出的反问之语。上文孟子借曾西之言，表 达自己不愿做管仲那样的人，立管仲那样的功。所以公孙丑 福必成，见瑞而纵恣者，福转为祸；见妖而骄侮者，祸必成，见 妖而戒惧者，祸转为福。”耐嘲 《史记・管晏列传》：“其为政 也，善因祸而为福，转败而为功”。《史记・苏秦列传》：“臣闻古 之善制事者，转祸为福，因败为功”。上引诸例“转”均可释为 “变”。故“旋”亦有“变”义。面有脸色意，指面部表情。《易・ 革》：“君子豹变，小人革而。”Ｉ９Ｉ 孔颖达疏：“小人革而者，小 人处之但能变其颜面容色顺上而已。”《孟子・公孙丑下》：“谏 于其君而不受，则怒，悻悻然见于其而。”【ｌｑ ｐｌ０３）（苟子・大略》： “君子之于子，爱之而勿面，使之而勿貌。”ｌｌＪ１—”杨惊注：“面、 貌，谓以颜色慰悦之，不欲施小惠也。”王先谦集解引郝懿行 日：“勿面，谓不形见于面。”故“旋其面”释为“变了脸色”当可 通。其次，从文意上看，文章着重描写了河伯的神态变化：“于 是焉，河伯欣然自喜”，看到自己“泾流之大”，河伯产生了自 满情绪，“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脸上必有得意之色。然而 见到茫无边涯的大海，认识到自己原先的陋识，“于是焉河伯 始旋其面”，可想而知，得意之色必荡然无存。变了脸色，变了 态度，并作出了深刻的反思。可见两个“于是焉”意义 相对 相承，均从河伯的神态这一角度清晰地写出河伯态度的转 变。若作“回转面孔”，则不仅于情理上难通，且于文意一ｔ－也难 顺。另外，“始”释为“才”似乎更为恰当，既表现了河伯面对大 海所受到的震撼，也能表现其态度的变化。 所以，这句话可释为：“这个时候，河伯方才变了脸色 ”……，这样理解似乎更符合文章的语境和文意。 二、“以”义误释两则 看下面两则课文中对“以”字所加的注释： （１）今楚国虽小，绝长续短，犹以数千里，岂特百里哉？ （＜古代汉语》第一册《庄辛说楚襄王》１１２页） 课本１１３页注［１２］ｔ；ｔ，用，这里当凭藉讲。 （２）管仲以其君霸，晏子以其君显．管仲晏子犹不足为 与？（《古代汉语》第一册《夫子当路于齐／３ｏｏ页） 课本３０１页注［Ｕｌａｎ，介词，凭着。霸，行霸道。 这两例中对“以”字的解释都值得商榷。先看例（１），“以” 的本义是“用”，“用”意于此明显不通，于是注者作了一下变 通：这里当凭藉讲。但是作凭藉讲，若仅理解“犹以数千里”一 句尚可：还能凭藉方圆几千里的而积，意义上还讲得通；放之 全旬则意义显得牵强。这句淆是庄辛对楚国形势的分析：现 在楚国虽然不大，（但）截长补短，还有几千里的（面积），岂止’ 百里呢？联系这句话与上面一句“臣闻昔汤武以百里昌，桀纣 以天下亡”理解，其言外之意 在鼓励楚王：汤武仅有百里就 能兴盛，何况我们楚国算算会有几千里呢！我们认为，这凡句 中的“以”字无论用法还是意义都是相同的。以，当通“有” 《经词衍释》卷三：“唐韵 ：有，古渎为以，是以有二字义 而 用通也。论语：皆能有养 言以养也 孟子：霸必有大国。言 才有此疑惑：管晏二人做出了如此之大的功勋，这样的人还 不值得做吗？这里值得商讨的是：二人的功勋是凭着国君行 霸道和凭着国君 名吗？当然不是。管仲辅佐桓公称霸（按： “霸”义课文所释亦不确），晏子辅佐君王显名。“霸”者、“显” 者，是“其君”而非二人。二人之功在于辅助。所以下面孟子对 此并不以为然：“以齐王。由反手也！”他认为使国君称霸显名 并非大功，“使齐王灭下．如同翻手一样容易”。准确地理解了 课文，我们可以看出，“以其君霸”“以其君显”“以齐王”三个 “以”字的用法和意义也是相同的。以，介词，使。《管子・水 地》：“（庆忌）乘小马，好疾驰，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外一日 反报……螭者一头ｆｎｉ两身，其形若蛇，其长八尺，以其名呼 之，可以取龟瞪。” ’按，“可以”与“可使”为互文，又《山海 经・北山经》郭璞注引《管子》“可以”作“可使”。《战国策・秦策 一》：“泠向谓秦王同：‘向欲以齐事王。使攻宋也。宋破，晋国 危，安邑王之有也。”’高诱注：“以，犹‘使’也。”同样，此处文 中的 个“以”字亦肖释为“使”。 以上两个问题，前贤时彦亦有过探讨．在他们的基础上， 我们进行了简单地补正。不当之处，祈请方家指正。 参考文献： …王力．古代汉语ｌＭＪ．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９５． 【２】徐厚广．《庄子・秋水》篇“旋其面目”解Ⅱ］．云南艺术学 院学报，２ｏｃ￣５（４）． ｆ３１徐山．“旋其面目”辨正Ｕ Ｊ．株洲工学院学报，２００６． １４】黄金贵．《庄子・秋水》“望洋”新诂 浙江大学学报：人 文社会科学版。２００６（５）． 【５ｊｃｃｇ￣翼．河伯不用“调转头来”Ｕｊ．学术研究，１９８０（５）： ２６－２８． ｆ６】高亨．商君书注译ｆＭＪ．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７４． Ｉ７Ｊ孟庆祥．庄子译￣－ＩＭＩ．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２００３． 【８】汪继培．潜夫论笺校正【Ｍ】．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８５． 【９１宋书升．周易要义【Ｍ１．济南：齐鲁书社，１９８８． １１Ｏｊ杨伯峻．孟子译￣－ＩＭＩ．北京：中华书局，１９６０． …ｌ高长山．荀子译￣ｉｆＭＩ．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２００３． １１２】刘’柯．管子译注ＩＭ Ｊ．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２００３ 口编辑／李超 一３１—
